漆黑的街道,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
车厢内,吊了几颗夜明珠,清润的光泽落在男子的脸上,照得他肌肤如玉、眼眸若明月珠辉般透亮。
他低头,透亮的眼睛,映出怀中女子恬淡的睡颜。
那睡颜极美,有倾国倾城之色,然真正让他怦然心动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那金拽着他一片衣角、哪怕在熟睡中也不肯松开的手。
从没有人如此亲近过他、又如此胆大地拽过他,还拽得那么霸道,连抽都抽不出来。
他一抽,她会哼哼或者呜咽。
而她自己,却对此毫无察觉。
等她一醒,或许又变回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了吧?
想到这里,诸葛夜的嘴角有一瞬的抽动。
他看了看微蹙的眉,想给她抚平了。
哪知一碰,她浑身哆嗦了起来。
诸葛夜吓得一怔,忙又抱紧了她,却因不知怎么哄而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一会儿拍她肩膀,一会儿搂她腰肢,笨手笨脚中,竟还扯到了她头发。
这一扯,她醒了。
楚芊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发觉自己窝在一个男人怀里,愣了愣,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诸葛夜,神情一松,坐直了身子。
诸葛夜干笑了两声:“把你吵醒了?”
楚芊芊随手拔了发簪,将满头青丝放下,又灵活地一绕,挽了个单髻。
“也睡够了。”插上发簪后,她轻轻地说。随即,又看向脸色明显很差的诸葛夜,伸手为他把了脉。
她冰凉的指腹轻轻压在他硬邦邦的手腕上,软软的触感,令诸葛夜的心头一阵激荡,眸色也越发深邃了起来。
楚芊芊没注意到诸葛夜的异样,专心致志地把完脉后,说道:“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有些回去了,大婚前,你还是别再出来了。”
不出来我要怎么见你?
诸葛夜不依,黑了脸。
“你来王府看我?”他忽而这么问。
楚芊芊摇头,还没过门就巴巴儿玩南方家凑,纵然他不说什么,也纵然王妃与王爷不说什么,但世俗的口水还是有些可怕的。
尤其这门亲事,本就不为大众所看好,喀什庆人是瞧不起她,汉人是嫉妒她,总之,大家巴不得她越早下马越好,她更不能给人留下话柄了。
但他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又叫她眼底微微有了笑意:“大婚后,你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我又不跑。”
诸葛夜黑着脸,拿小眼神儿瞟她,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满。瞟了一会儿察觉到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怔了怔,才意识到在公堂上她被姚汐吓坏了。
姚汐扯着她衣襟,咬牙讲了几句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东西,随后她便吓得六神无主,一上马车直接昏睡了。
他倒是想问,可她紧抿着双唇的模样,分明是不乐意提及先前发生的事——
算了,晚上直接去拷问姚汐得了。
哪知这念头刚刚闪过,后方便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马儿在他们的马车旁停下。
“世子爷。”探子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诸葛夜挑开帘幕,望向他道:“何事?”
探子道:“姚汐伏诛了。”
楚芊芊垂眸,紧拽着的拳头微微松开了……
姚汐伏诛一事,很快传遍了京都,姚县令伪造长女生辰八字,让长女入京候选冲喜女子的事也不胫而走。朝堂下达的革职文书与抄家文书,连夜送往了徐州,另一份,送往了喀什庆。
相较于外头的风声鹤唳,楚家显得宁静许多。
消息传到福寿院时,老太太正在与楚陌、楚嫣下棋,俩小家伙受沈氏教导,棋艺惊人,竟把老太太弄得下一盘、输一盘,老太太的脸都绿了,听了王妈妈压低音量的禀报,她只是不屑地嗤了一声:“以卵击石!也不看看那丫头是个什么脾性,谁惹她那都是不要命了!”
言辞间,对于楚芊芊会打赢官司,竟是半分疑虑都无。
她虽不待见楚芊芊,甚至也隐隐有些惧怕楚芊芊,不过正是由于这份惧怕,才使得她认定,旁人也该同她一样,或者比她更加惧怕才是。
王妈妈给老太太递完消息,又往翠玉轩走了一趟,支本月的份例银子。
翠玉轩内,二小姐、三小姐哭成了一片。
原以为姚汐是小王爷看重的人,不会比楚芊芊混得差,哪知没几日的功夫,就被楚芊芊给整得丢了小命?
她们俩可是使劲儿巴结过姚汐的人,姚汐死了一了百了,可她们还活着,还与楚芊芊一个府邸住着。万一楚芊芊余怒未消,转头拿她们撒气怎么办?
“母亲!母亲救我们啊!”
“母亲!您救救我们吧!”
二小姐、三小姐一边磕头,一边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安素素求救。
安素素淡淡地哼了一声,嫣红的唇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来。
在得知女儿住进亲王府后,她便知女儿心仪的对象是小王爷了。偏偏,小王爷一直不待见瑾儿,只一门心思对姚汐好。于她而言,姚汐就是瑾儿的情敌。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巴结姚汐的时候可有想过瑾儿的处境?
这回,姚汐是不怕死地惹毛楚芊芊了,可若是没惹呢?或者,楚芊芊没那么那个能耐把姚汐整下台呢?她的瑾儿……是不是就得屈居姚汐之下了?
“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前些日子不是挺快活的吗?姚小姐送了你们不少首饰和衣服吧?我听说,屋子里堆都堆不下了呢!”安素素端着茶杯,阴阳怪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