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小邪全身一震,带着某种酸楚的感动,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从怀里拉开。
两双瞳孔对视,苏麻看见他的眼睛,里面流露的不是和自己同样的深情,而是困惑,一种犹豫迟疑的困惑。
然后她听见玉小邪用很暗哑的声音说:“我……也爱你。”
闻言,她自以为满足地醉倒再他怀里,脑海里回想着的依旧是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吗?
因为你是我的命定爱人吗?
苏麻没有抬头,所以那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拥她在怀的男人,瞳孔里散发朦胧的光。偶尔会在心里想:“我也爱你吗?”
我爱你吗。
命定就是爱吗?命定=爱?
在会计中,到了生产过程里,会分开计划成本和实际成本两种核算。
而往往计划成本与实际成本会产生差异,要建立“材料成本差异”这个科目。
苏麻在专业课上,最薄弱的一项就是做这一笔分录,在现实中,最差劲的一种也是面对这种情况。
实际与计划出现了差异。
苏麻开始头疼如何向父母解释。他们的女儿瞒着他们早恋,并且珠胎暗结,现在开始忙婚事了……大概一般的父母都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吧。
苏麻多少有点鸵鸟心理,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的责问,弄得坦白的事情一拖再拖。而就在她烦恼这件事情的同时,她的害喜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吃什么都吐,醒来不久又会昏睡过去,根本不能去上课。
雪上加霜的是玉小邪在最近这个月来,变得有点阴阳怪气的。
没有主动到学校来找她,连一个关心她身体的电话也没有。她打电话给他,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难得的接通电话,他就只是简单交待,近半个月来,要到千春医院实习,没有任何休假,其实根本就是说谎。要不是有一个和玉小邪同届同系的学长告诉她,学校并没有组织什么实习,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们见面的时间非常少,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有抱她,没有亲她,连牵手的动作也不见了。最明显的是,他强调他的学业很紧张,所以要将结婚的事情押后。
押后?恐怕是取消吧!
摸着隆起的小腹,苏麻真不想往坏方面去猜测,但事实明明就是逼使她开始猜疑、忧心。
如果当面问他,按照他的性格,肯定得不到什么答案吧。
但是,也不能任由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虽然,她从来没有计划过,她幸福的恋情在实际中会有什么差异。但她没有耐心去等待一个未可知的结果。
她不想被动地面对某些可能发生的可恨情形,她要取得先机,要弄清所有的谎言和面具,要知道玉小邪到底在想什么,而最好的办法就是——
跟踪。
十一月,秋风飘。某个星期五下午,千春广场中央的喷水池边,一个年约二十五,挺拔颀长的俊俏男子,与一个比他年长的绿衣女子会合后,相偕往前走去。
她是谁?
那个绿衣女子究竟是谁?
震惊无比的苏麻不敢置信地瞪着两人携手进入一栋公寓里。
那绿衣女人除了成熟妩媚外,更是美丽动人,怒火中烧、满腹困惑的苏麻捧着肚子,守在公寓对面的一间咖啡馆里。直到入夜了,才看到他们从公寓中走出来,绿衣女子还亲昵体贴地为玉小邪整理服装。
玉小邪更是热烈地拥吻绿衣女子,接着又搂着她上了橘色的宝马车,扬长而去。
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不知何时,千春街头,人来车往,灯火辉煌,没有人留意到,一个肚子微隆的年轻女子拉起一丝冷笑,眼睛变得多么恍惚迷离,仿佛看不清前路,在风中饱受世事变化太快的煎熬。
一切,都太快。
一切,都来的措手不及.
午夜一点,苏麻抱着颗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视若无睹地盯着电视,就连玉小邪开门进入的声音也并未使她转移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边脱下外套边问。
她依旧盯着电视,仿佛很专心的样子,“我等你。”
玉小邪蹙眉。“等我?有什么事情吗?”
苏麻缓缓转过头来,“我想看看你。”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玉小邪还是没有注意到苏麻怪异的眼神,“已经很晚了,你不回学校宿舍吗。”
苏麻没正面回答,反而说:“确实很晚了,你又是留在千春医院到这么晚?”
当玉小邪转头斜睨她时,终于捉到了一点她的眼神,与往常的不同,像似绝望又哀伤。
他皱眉,“你怎么了?”
苏麻摇摇头,“我问你,你今天都留在千春医院了吗?”
玉小邪沉默了一下。“因为有一个急诊病人临时送了进来,所以我……”
“不是吧。”苏麻直视他的眼,口气轻柔地质问:“你今天应该到了千春广场,然后和一个绿衣女子进了公寓,到了傍晚才出来,是不?”
玉小邪一愣,没想到平常笑嘻嘻的,动作撒娇的女人会有这么深奥的眼神。
“你不解释吗?”她问得很轻。
玉小邪沉默了下去,事实如此,他不想狡辩。但看在苏麻眼里的,就是自己连赋予解释的资格也没有。
“原因呢?那原因呢?”她从容的脸庞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告诉我,你和那个女子在一起的原因。”
“苏,”玉小邪轻轻唤了一声,谜底终于要揭晓了,“我不是人类,我是天人,天帝唯一的儿子,未来的天帝。你们凡人口中的神,未来的上帝。”
“那又如何?!”她常常沉醉在漫画和小说中,要接受这种灵异的事情不难,“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不是问你是什么人。”
“因为我是神,一个有‘命定爱人’的神。我遇上你的当晚,你救了猫——校长,并且收留了它在家里。后来,我得知我的‘命定爱人’就是校长的主人。但……”他顿了顿,“但前些日子,我无意中看到寻猫启示,经过一番查证才知道,校长是有原来的主人。”
“就是今天的那个绿衣女子?”
玉小邪点点头。“她才是校长猫的主人。”
看着熟悉的人,苏麻满腔的苦涩渐渐冰冷,肩上载满挥之不去的惆怅。她开不了口,又不得不开口:“邪,你的意思是,在你心目中,我只是你的‘命定爱人’?否则,对我是不带一丝好奇、好感、喜欢、爱?”
玉小邪沉默了。
“难道你爱那个绿衣女子?”
“不,我没有。”这个他倒是可以十分肯定。
“那你为何还要和她纠缠?!”
“因为她才是我的‘命定爱人’。”
说到底,问题又回到原点,倒是让她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只是误以为她是他的“命定爱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她。他之所以注意她、亲近她、说爱她,是因为不得不接受“命定爱人”的名称,而不是因为对她有丝丝爱意或好感。
正当她将整颗心都放到他身上时,他只是因为“命定”来温柔回报她。
她以为,以为一切是很单纯的事情,她从没去想玉小邪这个人怎会闯进她的生命里,和她相遇、相识、相爱。
原来,这就是事实,原来,这才是事实。
他不知道,这样的事实,要比他移情别恋更加伤人吗?
她咬住下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那现在……你打算如何?”
玉小邪不明为何自己此刻看着苏麻会如此心痛,心痛这个口口声声说“爱”的女子。
“我必须和她在一起,而你,把孩子生下来吧,我会请人照顾孩子。你还年轻,你可以拥有自己新的生活,不要被孩子捆住。过些日子,我会上你家接走校长——不!它原来的名字叫浅浅。就这样吧,如何?”
浅浅,简单而甜美的名字;而不是校长,古怪而可爱的名字……
“也好……”她破碎地吐出二字。
望着眼前曾经深爱的男子,她觉得自己几近死去。
苏麻没有申请休学,而是挺着大肚子照常上课。
这天没课,她想多运动运动,到公园里吸收新鲜空气。
公园里有一群附近刚放学的小学生,开始玩起了“大风吹”的游戏。那是千春小孩子时代都曾经出现过的——每个人坐着小凳子围成圈,中间站着的人大喊:“大风吹,吹走XX的人”,符合如此特征的人就必须离开凳子并立即去抢坐另一张凳子,抢不到凳子的人站到中间再喊“大风吹”, 如此类推。
苏麻再也想不到更适合描述这个游戏的词语,只能心里低喃一句:大概就是这样。
一个划拳输了的男生站在圈子中间,游戏开始了,他大喊:“大风吹,吹走穿红鞋的人。”
于是穿红鞋的四个女生立即跑去抢坐另一张凳子,抢不到凳子的那个红鞋女生又开始在圈子中间大喊:“大风吹,吹走这次数学考试不合格的人。”
于是又有几个人迅速起身,跑去抢另一张凳子……
“大风吹,吹走带眼镜的人。”
还是一轮抢坐。
虽然是很简单的游戏,却也要很好的反应能力。
“大风吹,吹走今天穿红色底裤的人。”
呃……可能这个游戏还讲究搞笑吧!
苏麻揉了揉眼睛,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眼皮越来越重,全身都被夕阳照得暖暖地,一股沉沉的睡意席卷而来。
大概是受了这个影响,苏麻在随后的浅睡里做了个梦——
看不清是榕树底下还是阴霾的天空,在梦里被忽略了这个背景,只是一片白色的空地上围起了一圈红色的小凳子。随后苏麻发现自己就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面和其他人准备游戏,圈的中间一个背朝着自己的高高的男人站在那里。好像是玉小邪的样子。
苏麻坐在小凳子上,十分紧张。中间的那男子个人大喊:“大风吹,吹走玉小邪的命定爱人。”
苏麻立即起身,抬头四顾,出乎意料的,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绿衣女子也离开了凳子,并且飞快地抢了她原来的凳子。而那个原本站在中间的男子,却没有去唯一剩下的凳子,而是开始奔跑离开圈子。
苏麻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男子跑离头也不回的背影。
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浅。
不对吧!游戏规则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抢凳子?为什么要跑开。
你应该去抢凳子的,去抢那张空凳子才对呀!喂,我投降了,我认输了,你只要用那种速度跑回来,一定能抢到凳子的。喂——
正确的游戏方法不是这样吗。
我错了吗。
其实梦中的那些脑细胞,才是她自己心中最真实的。那么也正是因为梦境,她才会明白原来有这样的自己,比现实中要软弱,比醒来时要幼小,比从容的微笑时要伤心难过,比决绝分手时要犹豫不舍。
你为什么要跑开。
是我错了吗。
哦!她知道了,是她错了。
这个游戏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她错了。
她坐错位置了,她不应该坐在圈子里,所以她被抛弃是注定的。
醒来后的苏麻自嘲地笑了笑,走回宿舍的那边街头上卖唱的女生,刚好悠悠地吟唱着《ダイアモンド クレバス》 <钻石星痕 Diamond Crevasse>的高潮——
从未想过会迎来这样的离别。
若是以后再也无法触碰到你, 至少最后。
想和你再拥抱一次。
It's long long good-bye…
再见了。 再见了。 无数次地重复。
努力地说给自己听。
挥挥手也是一种温柔吧。
此时此刻, 想要变得坚强。
与你相遇的时候。
群星闪耀, 我仿佛得到了重生。
正因有爱。 所以有我。
失去了希望, 等待奇迹出现, 又能如何?
泪已模糊, 璀璨的行星亦转瞬间 gone…
一切都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