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浪迹玫瑰·颜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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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七、果酒

两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尤其是颜夕,细细水晶珠子贴在柔软的衣料上,粒粒硌人,他便隔了这层珠衣厮磨她肌肤,不小心碰到伤口,颜夕‘唉哟’一声。

“怎么了?”佐尔关心,起身探看。

“没事,不过是个小伤口。”

他不放心,仍解开袍子看里面,伤口细而长,有丝丝鲜血渗出。

“怎么又受伤了?浸了水后痛不痛?”他心疼,低头用舌尖去舔。

颜夕静静地仰躺在地上,想象自己星光下赤裸的身体,上面颇有几道伤痕,就是黯淡光线也不能掩盖得去。

“佐尔,没事的。”她轻轻说,“我一直就是这样,浑身不断添出许多伤疤。终有一日,在我死时,一定丑陋无比。”

“不要紧,你就是浑身都是疤我也喜欢。”佐尔温柔地去吻她肩上最大一处疤痕,斜斜地像是道翎翅,他便用牙齿轻咬那里,一路细密而下。

颜夕却突然推开他,问:“佐尔,常德侯为什么会半路折回?是你劝说他回来的吗?”

佐尔一愣,抬起头,答:“是。”

“你骗我,他不会轻易相信你的,佐尔,一定是你逼他回头,我知道你的性格,万不得已时,你会用强硬迫人。”

“是,”他只得承认,“我把他绑了回来。他不能走那条路。”

“而你也不能与嘉瑞公子正面冲突,因为我也在他手里,若是你也在那个山坳旁出现,常德侯只会更确信你与永乐侯联手。”

“是。”

“看来这次你被逼得不轻,居然铤而走险绑架常德侯。也不怕有人知道了会出大事。”颜夕坐起来理好衣襟,叹,“想不到我的佐尔也有为难的一天,好在现在我逃了出来,嘉瑞公子也已显身,你明天就可以放心动手了,绑了他去见常德侯,应该能把事情说清楚。”

“是,我会的。”

“你看,佐尔,其实你一直不需要我,这件事从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没有我,嘉瑞公子只怕不能兴风作浪至此。”

“胡说,你不要多想,他只是个小角色,我总会有办法解决。”

“是,你总是有办法的。佐尔,你向来磊落不羁,全是因为我束缚到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出不妙,眯眼看她,“这几天你吃了什么药,说话语无伦次。”

“或者我本来就是神志不清,竟然以为自己真能顺利地当一个子王妃。”

“胡说!”他沉默半天,又道,“我们走。”

“去哪里?”

“当然是我那里,难道你还想回去?”

“可是,佐尔,我出来并不是找你的。”

“怎么回事?”他炯炯地盯住她,“不和我走?那你逃出来做什么?”

“我不能和你这样空手回去,出宫之前,我曾答应王会给他一个交待。”

“日后我自会给他一个交待,夕,我答应你出来只是去证实那人是不是永乐侯,现在你已经明白真相,不必再与他罗嗦。”

他说得理所当然,颜夕却听得光火起来,瞪他:“原然你早知道嘉瑞公子不是永乐侯,为什么不劝阻我,还任我去和他在一起?”

“我说了你会相信吗?”他冷笑反击,“永乐侯一年前分明是死在你眼前,这个什么嘉瑞公子之所以能得逞唬人,不过是因为有人自己不甘心。夕,我要你去与他见面,是因为在心里你根本希望那个就是永乐侯本人。”

他说话永远一针见血,又像迎面一记耳光,用力之猛,打得人将牙齿与鲜血苦水一起咽下去。

颜夕沉默。

她呆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当月光透过树叶筛落下来,斑斑洒在她脸上,佐尔竟发现她在发抖,嘴唇、脸颊、眉间,像是痛楚到快要褪皮。虽然她的身体不动,她的倔强神情不变,可她的脸孔在抽搐。

“夕,你怎么了?”他突然悲哀至极度恐惧,像是一个受伤的人,听耳旁有血水汩汩流出,宁静缓慢死之阴影,罩过来,令人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他扑过去紧紧拥住她。

“佐尔,你放过我吧。”颜夕平静道,“原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以前,你也同样无法忘记,这一年多来,我们的欢乐与宽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寒意料峭的夜晚,她抬头看向天空,黯蓝色阴郁的天空里,月亮隐入乌云,星子淡了,看不到远处黑黝黝的山脊,潮湿深邃的河岸边,渐渐起了一片雾。

“不许这么说!不许你离开我!”佐尔沉声喝,他埋头在她的长发里,双手拼命环抱住她,恨不能把两个身体合而为一。

颜夕睁大眼,从他肩头看出去,隐约星光下地上丛生的杂草,凋零的蓟菜,还有芜蔓的荨麻,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具体、触目惊心。

“佐尔,请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再把我带回去看西域贵族的白眼,我也不要你为我抛弃子王身份。”

“不!”佐尔摇头,“夕,我不会答应。”

他柔声求她:“刚才的确是我话说重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夕,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现在乘嘉瑞公子还在这个小镇上,我好布置人手去抓他。”

他慢慢站起来,搀她,说:“放心,到了明天,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颜夕苦笑,立起身,看远处天色渐亮,薄雾开始消散。

“抱歉,佐尔,我不相信。”

她眼里含了泪,心里很痛很痛,像是玫雪死的那一夜,只有扯下自己每一丝头发,拔出每一枚指甲,才能与这种痛苦对抗。

生命不过是一场骗局,而每一个希望,都是海市蜃楼的幻境,骗得人忽喜忽悲,最终徒劳无获。如果可以,今后,她愿意两者都不再涉及。

她低了头,说:“佐尔,其实我已对人情世故、荣辱身份等都极其厌恶,还有那些所谓的诡计与心机。一直以来,我只想做个平凡的女人,嫁人、生孩子、慢慢老去,既然现在前面两条路都走不通,你何不就让我自己静静老去。我很累,且不愿再被伤及尊严。求求你,放过我。”

这些话她藏在心中很久,终于说出来,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却又冷得发颤,雾气丝丝缕缕的从身边飘过,呼出的口气凝成白雾,偶尔有远处风吹过茅草悉悉声。

佐尔立在漆黑夜色中,双眸浓紫,许久之后,他说:“不,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决不会允许你离开。”

他的声音冷过雾气寒夜,像是结了冰,冻了一池的水面。

“你想怎么办?同绑架常德侯一样关住我?”颜夕叹,“佐尔,如果这样做,你以为我是否还会原谅你?”

“不会。”佐尔冷冷道,“可是,如果我今天放你走,我将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话音未断,他已抢步上来,一掌劈在她颈上。

佐尔抱起颜夕负在肩上,乘夜色赶回自己的地盘。

莫伦正带了批人在路旁搜寻,见子王湿淋淋扛了个女子回来,不敢多看,上来禀报:“已按您的吩咐派好人手,封锁了一切交通道路。”

“好。”佐尔板着脸,径自走进房间,把颜夕放在床上。才叫人去取热水、干净衣裳,并准备了壶烧酒。

他匆匆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亲自帮她擦干身体,又用烧酒抹在手心,摩擦她被水浸得冰冷的四肢。

期间丹珠想进来帮忙,却见他正取了两根丝带把颜夕双手绑在床架上,大惑不解地抬起头,迎面一双冷酷愤怒的紫眸,她猛吃了一惊,完全被吓到,忙又垂首退了出去。

佐尔赌气似地,低头狠搓揉她肌肤,以至于颜夕醒来时身上皮肤已被擦得嫣红,隐隐作痛。

她睁开眼,看了看手上丝带,苦笑:“你这是干什么?准备这一辈子就这么绑住我了吗?”

“不会,等我们回了子王府就好。”

“佐尔,”她叹气,“我很累,不想再和你吵架。”

“那就免开尊口,我还有别的事,你先睡吧。”他索性置之不理,为她盖了床锦被,自己大跨步走出去。

颜夕又怒又怨,发作不得,只得闷在床上,累了一个晚上,此时碰到柔软舒适的床褥枕头,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一直睡到中午时分,房外传来脚步声,丹珠怯怯地走进来,见颜夕慢慢睁开眼,小心翼翼道:“子王吩咐我来服侍王妃。”

她取来了食物与水,用靠枕垫起颜夕的背,扶她坐起来。

颜夕道:“不必麻烦,我不饿。”又问,“子王现在在哪里?”

“禀王妃,自早上起子王一直在厢房与客人说话。”

“哦?”颜夕大惑不解,想不通他竟然不抓紧时机围剿嘉瑞公子。

此时,丹珠已端起杯红色的酒汁,凑到她唇边,劝:“王妃,您喝一口吧。”

她似乎有些为难,脸色微红。

颜夕一闻酒味已立刻明白,长叹:“好一杯香甜可口的迷魂酒,果然比丝带更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