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新教父3
香烟的微涩停留在唇舌之上,久久未散。心静下来了,他竟然反倒觉得烦躁。
猛地一阵咳嗽,他把烟头扔了,捂着嘴,压制住那声音。
渐渐平静下来。
烦躁也好,期待也好,都是一个情绪。
对他这种人而言,情绪,只是没有出息的代名词。
他没有感情么?不,他根本不容许自己产生情绪。
把所有想法抛在脑后,定了定神,穆懿把手放在冰冷的门把上。
门把发出蓝色的明亮亮光。
读取指纹成功。
他旋开把手。
陆离不在房内。地上有一本《时代周刊》,书页摊开。他俯身上前拣起,放到桌面上,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他疾旋身,快步迈向里间。
房间里不仅不见陆离,连那面本该挂着她画像的墙壁上,亦是空空如也。
穆懿捏紧了拳头,又松开,下意识地把手掏到裤袋里去摸烟盒。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身。
穆川正站在门前,绞着手臂看向他。隔着两人中间冰凉的空气。
就像隔着一片透明的、波涛涌动的暗海。
穆懿看着眼前这个弟弟,忽然觉得他陌生。他的脸上,从来都只挂着嬉笑张狂的表情,像是一个努力要得到大人专注的小孩,做出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只希望这个弟弟早点成熟起来。
却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有了长于世故的微笑,和眼底的狠意?
他边打量着这弟弟,便沉声地:“在哪里?”
穆川放下抱着的双臂,以洞明一切的眼神看着他:“我早知道你喜欢她。”
穆懿沉声逼问:“你把她(它)藏在哪里?”
穆川失笑:“你已经从我那里夺走她了,连一幅画也没留给我。你现在问我,那幅画在哪里?”
穆懿再次清晰地重复问题:“她人在哪里?”
穆川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你不是把她藏起来了?现在反倒来问我?”
穆懿死死盯着穆川的脸,并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说谎的迹象。他的演技已经这样好了?还是说,他从来都在自己面前演戏?
门边传来极不稳重的脚步声。龙一跌跌撞撞地奔入,前额满是汗珠。他来不及擦,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两人从没见过这个向来稳重沉默的手下如此仓皇,都同时回身看他。
没等穆懿来得及责备他的惊慌失措,龙一已喘着气道:“Vasari家族的教父,Lorenzo,死了!”
他一句话分成三截,每个重音落在穆懿心头上,都是一击。
穆懿陡地抽了口气,一旁的穆川已疑惑地:“怎么死的?他是个最为怕死的人,保卫如此森严。每个见他的人都要事先搜身,连到他床上的女人也不例外!”
“验尸报告上说,是被毒死的。”
穆川瞥了一眼穆懿,才又轻声嗤笑:“毒死他的可能性,比远距离狙击他更难。他就跟中国古代的皇帝一样,食物全都让人试过毒。”
穆懿却上前一步,沉声问:“新闻播出来了没有?”
龙一用手擦着额上的汗,睁着一双骇然的眼睛:“根据我们的人收到的消息,他是昨天下午死的,但刚刚的新闻才发放他死去的消息……”他的肩膀像他的声音一样哆嗦:“Vasari家族企业的接管人,现在是金木崎……”
穆川猛地一手扫向桌面,物件噼里啪啦纷纷掉地。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地下王国的Vasari家族,也已经被金木崎接管。从Lorenzo死后到放出消息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内部的一番权力争斗,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然而此时此刻,大局已定,金木崎大权在握了。
穆懿很快平静下来,看向龙一:“从听到的消息来看,他是怎么死的?”
“就死在办公室里。死前有一个女人去找过他,还是他亲自把她送到门外的,他们也不曾吃过东西。事情很蹊跷。反正现在,整个Vasari家族上下都在找那个女人。”
穆懿点点头。
穆川两手撑在长桌上,陡地抬起眼:“陆离就在金木崎的手上!”
这里是梦境吗?
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但在那花园内似乎站着两个少男少女。少年只专心地摆弄手中的枪具,少女在他身后喊着:哥哥。那少年转过脸来,忽然消失了。
“别动。我正在把你画下来。”身后忽然有另一个少年的声音,那少女吃了一吓,回头去看那人的脸。
然而一阵浓雾逸过。
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前方只有灿目的光,陆离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皮,睁开眼来。
“别动。我正在画你。”那声音如此熟悉,她放下手臂,见到栗色头发的少年坐在她的床头,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簌簌滑动。半长的头发落在他的脖项间,随着光影晃动。
金木崎!
陆离蓦然心悸。
这情景,似曾相识。曾经她亦是这样醒来,不知身在何方,只见到一个在花园中静静作画的少年。
她抬眼看去,只见金木崎身后的淡绿色墙壁上,挂着的画像上,陆离有点忧郁的眼眸,正睁视着画像外现实世界中的自己。
金木崎头也不抬地,仍自画着:“总觉得母亲的画里,只画出了你的模样,却没捕捉到你的神韵。”
陆离的身子一动不动,只目光偷偷扫视房间,却没发现任何可以用来防卫的小刀。
停下手中的笔,金木崎把手中的画板竖起,翻转过来,递到她跟前:“你看这幅画,跟你像吗?”
陆离别过脸:“你想怎样?”
金木崎瞄了那画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他嘴角微微翘起:“画上的你那么安详文静,像是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现实中。”
他骤然抬眼,眼中射出豹子般凌厉的光:“你却背叛了我!”
陆离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少年。
困于受害者角色中无法自拔,再成为施虐者。偏执地认为所有人都背叛他——他本来可以是温室里的贵公子,只是他的小世界崩坏了。
“我从来不是你的人,何来背叛?”她静静地看着他。不再害怕。因为已经没有让她畏惧的东西了。
心无挂碍,无忧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你不过是一颗小棋子。哪有资格跟我说什么!”少年人原本温和精致的脸孔,因强压着愤怒而稍微扭曲,像是会随时一跃而起的豹子。
陆离平平地微笑:“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人。现在我的亲人都不在了,我也不怕你怎样对我。我已经是对你毫无利用价值的弃子了,你还留着我做什么?”
金木崎的眼眸闪着豹子般的精光,然而神态却极是温和。像最可怕的连环杀手凶手,表面上却是个好好邻居。他只微微一笑,自身后拿出绳索来,搭在她手上,一圈一圈地捆绑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