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鹤走进招魂室去。四壁都是山壁斧凿而成,平滑如镜,没有一扇窗子。常云鹤疲惫地望花有财,“地虎总管不是一直迷惑于唤醒我的办法?难道此时竟然已经参透?”
花有财笑笑,不禁想起那个岭南山路上的雨夜,常冷河圆睁双目瞪向无边的暗夜虚空,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血淬桃花!”
血淬桃花……花有财无声一笑,“少主来岭南定然已经见过了‘人面桃花’吧?不瞒少主,这人面桃花便是唤醒少主魂魄的关键。桃花之所以有人面,当然是以人的精血养成。属下带领辉蓝遗民在岭南大地上遍植人面桃花,就是为了今日之用。”
常云鹤眯起眼睛来,“原来这竟然是你种的!当日这人面桃花夜夜扰乱夭夭安眠,本该是邪性之物!”
花有财也没否认,“人面桃花,桃花而呈现人面形容,当然是邪性之物。不瞒少主,每一株桃花下,属下都埋了一个人。桃花便是取了那人的骨肉精血为养料。”
常云鹤一颤,“你是说,竟然要用那邪性之物来唤醒我!”常云鹤低下头去望自己的双手,“那我,如果醒来将变成什么?”
花有财轻叹,“少主,您已经再无选择。如今天下已失,您本来已经成为御林军副统领而距离皇座一步之遥,却为了个夭夭鲁莽而为,只落得再度退回岭南偏安一隅;况且岭南也并不安稳,没人能想到南越国能出了白马素衣这样一个妖孽。”花有财说着抬眸望了望常云鹤,“更何况,还有个秦流璟啊……少主,如果想要自保,如果想要继续拥有夭夭,您只能醒来。否则,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常云鹤垂下头去。纵然不愿承认,却清楚知道花有财所言不虚。
“好,开始吧。”
花有财一笑,“请少主安睡。只有安睡,魂魄才能离体,完成最后融合。”
石室中袅袅燃起异香,常云鹤昏昏睡去。花有财冷笑着走出,走进隔壁那个关押了夭夭跟“嫣儿”的石室。
“放血!”花有财吩咐身边黑衣人,眸子里有寒芒闪过。
黑衣人毫不犹豫拔出匕首来,冷泉一般的寒刃在石室闪起凛冽的光芒。
“嫣儿”紧张地攥紧了夭夭的手,声音里带着颤抖,“你要小心。”
夭夭回眸清净一笑,“放心吧,死不了。”
花有财挑眸望向那一对依偎在一起的主仆,仿佛对两人对话的语气很感兴趣。不过却也不相信那小妮子还有复出升天的能耐,便吩咐,“动手!”
夭夭被两个大汉按住,另一人将匕首狠狠滑下夭夭的手腕。红血如泉,喷涌而出,点点滴滴注满了手腕之下接血的白玉碗。
花有财望着夭夭那张因为失血而渐渐苍白的脸,肥白的脸上漾起狞笑,“血淬桃花,终于成了!辉蓝,终将复生!”
白玉碗接满,花有财亲自捧了碗向外走。黑衣人踌躇了下,轻声问,“总管大人,她手腕上的伤口……”
花有财回首冷笑,“看她造化吧!能活下来便活着,活不下来便拖走了去养人面桃花!”
几个人陆续走出去,铁门被哐当闭合,“嫣儿”这才哭出声来,一把抱住夭夭,“白花花,你可还好?是我累你受苦……”
原来那刚刚流血的根本不是真的夭夭,而是白花花。那嫣儿才是真的夭夭。
白花花面色苍白,却随即露出鬼灵精怪的笑,“没事!不就那么点血嘛,我熬得住!”
夭夭担心未解,“听花有财说要‘血淬桃花’,看来是要我的血。既然他们拿走的是你的血,那么很快就会发现无用,所以他们会很快就知道你我身份有异。”
“所以啊,咱们现在就得走啊!”
“走?”夭夭怔住,“如何走?”
白花花眨眼一笑,“自然有人来接应你我……就算我舍得让你在此受苦,那个人却还舍不得啊……”
幽深山壑,像是无底的深渊。黎明来临之前的黑暗里,那片山壑像是浓墨翻滚的死亡之海。之前就连站在虹桥之上,凭栏遥望山壑的花有财都确信这片山壑之中绝不可能有人在。
可是就在这样一片静默得仿佛死亡一般的黑暗里,就在那万丈幽深的山壑中,却有个身影宛如一片翠色的叶子一般轻轻飘浮而起。乘风托举,随风漂流,衣袂凌风而轻雾,发丝浩淼而轻扬。
招魂室所在的山洞也是在山腰穿凿而出,山洞前前后后的虹桥道路全都被封死。因为没人想到会有人从那片山壑中飘游而来,所以石室之下凌空处并无看守。那片翠色身影便如风中绿叶,轻轻飘向那石壁之下……
“咚,咚咚……”白花花听见石壁上传来的声响,便笑开。一把扯了夭夭的手腕,“还不走?”
白花花说着,伸手去摸地面。石室的地面便也是石壁,没想到竟然就在白花花和那外面的合力之下,大块的石头被打开,露出一个能容一人穿越的洞来!
夭夭一惊,“从这里出去?”
白花花耸肩,“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么?”白花花此时还是丫头嫣儿的形貌,一个女孩儿家配上他的动作就觉得滑稽无比。
夭夭哭笑不得,“下面是万丈深渊。”
白花花点头,“对于我是,对于你不是。”
“什么意思?”夭夭惊问。
白花花却笑着将夭夭塞进那石洞去!
山壑里的风轻轻荡来,夭夭身子骤然失去控制,直直跌向那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