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朱觐钧的妾许氏仗着生了两个儿子,活活逼死了宁王的正妃胡氏,不想宁王新纳的小妾娇奴却比她还厉害……
出游南京的正德帝险些遇刺,不久又发生了震惊世人的刘贵人失踪案,这一切的背后主使是谁呢……
宁王宸濠终于举旗起事了,经过激烈的战争,宸濠失败后,正妃娄氏首先跳水自杀,其他妃嫔也相继投水……
正德帝在回銮时,一定要在扬州玩玩渔钓乐事,不想这次他却玩了命……
元气大伤的正德帝回京后,一怒之下将宁王处以极刑,凌迟炙尸,家族一例碎剐……
恶报相循环
宁王朱觐钧是太祖高皇帝十四皇子朱权的第五世孙,受封在江西南昌,本是个没有主见的懦夫,平日除了纳妓听歌之外,什么家国政事一概不知。作为宁王觐钧精心于此的业绩,宁王府中的姬妾就很多,其中妓女出身的许氏非常得宠,宁王的两个儿子宸浔、宸濠都是她生的。
许氏恃子而贵,不把宁王的正妃胡氏放在眼里,不时地找茬和胡妃厮闹。胡妃本性忠厚且又是大家小姐出身,怎么能够与她弄些妇姑斗嘴之事,很多事就忍气复吞声。许氏常常讥笑胡妃的最痛处——生不出儿子,胡妃暗暗垂泪忍气吞声,不久便郁成了一病,呜呼复哀哉。
胡妃一死,宁王这个糊涂虫就任由许氏独揽藩邸大权。邸中的诸姬妾和佣人等见许氏完全摄行王妃职务,就尊称她一声大夫人。许氏得揽邸中全权,虽然没有被宁王扶正,却也不在意争正王妃那个虚名了。
不想宁王的又一个爱姬娇奴也是个青楼翘楚,并且年纪比许氏要小一半还多,她在宁王邸中权柄虽然不如许氏,但宁王的宠幸倒要胜过许氏十倍。邸中的大小姬妾和仆役们对待宁王才娶来不到一年就与许氏不相上下的娇奴,也尊称她一声二夫人。
当初宁王娶娇奴的时候,许氏和宁王也曾狠狠地闹过几场。到底压力终究敌不过魅力,宁王仍旧把娇奴迎回邸中。许氏也同对待胡妃一样的做法对待娇奴,不想反被娇奴讥笑她年纪太大了,如要争宠,须得拿鸡皮换了玉肤来再说。这句话说得许氏暴跳如雷,但人的衰老,也是和不会生育一样,是人力所无奈的。娇奴直气得许氏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一病不起多日。天理循环,娇奴可算替胡妃间接地报仇了。
宸浔、宸濠长成到了十七八岁,举止颇有乃父之风,弟兄两个最肖宁王处,就是也喜欢嫖妓,一讲起嫖经来,世人望尘莫及,惟独谈到经、史、书几字,就要连连嚷头痛了。宁王溺爱过甚,也由着他们胡闹。许氏见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了人,满心巴望着宸浔、宸濠替她出头,把娇奴压倒下来。谁知这两位宝贝一见了二夫人娇奴,不但记不起他母亲的仇和恨,反而眉开眼笑,口口声声叫着娇奴为庶母,侍奉得比对自己的母亲还要周到恭敬。
那天晚上,许氏正值新病初愈,扶着一个侍婢在回廊中闲步,路过一所堆积木器的空房,听得里面隐隐有说话声。许氏猛然记起三个月前,有个婢女无辜被自己痛打了一顿,当天晚上就缢死在这处室中。一经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毛发栗然,正要避开,却又听得那一阵阵的笑语声非常熟悉,许氏忍不住,叫那个侍婢紧伴着,戳破了窗户纸,恰好日光照在空室的天窗中,阖室映得通明。许氏闭了左眼,右眼从纸窟窿中张望进去,不看犹可,一看之后,立时满面绯红,半晌做声不得。
原来空室中的木榻上卧着一丝不挂的一对青年小男女,正在那里大做现场版的成人剧,而那个男的竟是她儿子宸濠,女的正是阖邸称她二夫人、自己的冤家对头娇奴。许氏又气又恨,待要进去捉他们的奸,可又碍着自己儿子宸濠的面子,可听任他们做去,瞪眼放过冤家娇奴又太不甘心。
于是许氏呆立窗外,进退两难,半天,听得空室内已声息俱寂,许氏再从纸窟中一瞧,宸濠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剩下娇奴还在榻前整理衣裳。许氏立时就一脚踹开门,闯了进来,满心想借机把娇奴好好地羞辱一番,偏娇奴嘴强得很,硬生生地要许氏拿出奸夫来,以做为赃证。
许氏想不到反被这个厉害又不讲羞耻的女人堵了嘴,气愤愤地自回房中;可娇奴却并不罢休,哭哭啼啼地声言许氏造她的谣,然后就寻死觅活地要去和许氏拼命。正在这个当口儿,宸浔从外面进来,一听见娇奴吃了亏,不问事理,跑到内室就去和他母亲大闹大吵起来。许氏见自己儿子居然替娇奴出头,顿时气得发昏,使出平日的全部泼劲,把宸浔拍桌拍凳地大骂一场。总算是好不容易宸浔才被她骂走了,宸濠又来寻事,而且比他哥哥宸浔更闹得凶。气疯了的许氏就抢了一根门闩,向着宸濠没头没脸地打过来。宸濠这才乘着家下人等来劝许氏,一溜烟地逃走了。
夺美夺爵位
许氏被两个儿子闹得头昏眼花,正在没好气,不料宁王也听信了娇奴的哭诉,怒气冲冲地来责骂许氏。
宁王才发作了两三句,许氏早就往他怀里狠命地一头撞去,接着把头发也打散了,两手拉住宁王乱哭乱嚷,将宁王的一袭绣袍扯得拖一爿挂一块的,气得宁王面孔铁青,连声嚷道:“怎么、怎么世上还有这般能撒野的泼妇,左右快给我捆绑起来!”家人们哪敢动手,只在旁边相劝。
宁王这次是动了真火,他见家下人等不敢动手,就奋身上前,勒胸把许氏向地上一摔,回身往外便走。许氏待要赶上去疯闹,又被家人们拦阻住了,于是她一头就倒在石级下大哭大骂起来,在白玉石砖地上滚来滚去,是个完全版的村妇使泼,哪里有一点王爷如夫人的身份,把那些婢女仆妇也都看呆了。
许氏就这个样子直闹到了黄昏,气力也尽了,喉咙也哑了,才由侍女们将她扶进房中,足足睡了三昼夜不曾起床。宸浔、宸濠都不肯来探望,宁王是巴不得许氏早死一天,自己早舒服一天。
但天不由人算,许氏病了一个多月,慢慢地又能扶杖步行,而宁王自己倒病重起来,一日沉重一日。半个月后,看看是不中用了,二夫人娇奴索性也不来奉承,只知和宸濠在一块鬼混。
宁王虽然病得开不了口,心里却极明白,不觉越发气闷,到临死前几天,宁王的病室里连个递药水茶汤的人都有,到晚上,灯都不点一盏,室中黑魆魆地。
宁王的一个已九十多岁的老奶姆那天夜里,无意间到宁王的室中去探望,却见房中几案生尘,可以肯定是好久没人来收拾了。再瞧榻上的宁王,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口鼻中早就没有了气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老奶姆当即流着泪去报知许氏。
许氏忙扶病起身,召集邸中的姬妾仆人给宁王发丧,可他的两位世子直待宁王入了殓,才勉强出来招待一下吊客,也不过略略敷衍了几句,宸濠就先脚溜了;宸浔也耐不住性子,打一个招呼,也一溜烟出了后门。
宁王的两位世子别的方面却很踊跃,虽然办葬事太不积极。宁王还不曾出殡,两位世子就已大争大打起来,为了爵位为了美人。照例宁王一死,袭爵的应是宸浔,可宸濠却想这王爵想得很苦。而宸浔对于爵禄倒不放在心上,他和宸濠势不两立的重要原因是娇奴。就这样,弟兄二人,一个觊觎爵位,一个志在美人,于是就互显起暗斗明争的手段来。宸濠就把宁王的死耗瞒了起来,暂不奏知朝廷,所以袭爵的上谕始终没有下来;而宸浔则在和他的党羽们密谋如何把娇奴弄到手。
宸濠得到心腹密报后,一面要谋夺爵位,一面又要照顾那娇奴,于是那天他一狠心,就与几个心腹私下商议,干脆把娇奴弄出藩邸,另用金屋藏起,免得宸浔别生枝节。他手下人提醒说:“这事须要秘密,否则子纳父妾,于名义上不好听。”于是宸濠就酌议好了,备一顶软轿等在藩邸的后门,预先嘱咐好了娇奴在三更天,乘人们都在熟睡,悄悄地出邸登轿,去宸濠的私宅。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押轿子的仆人到了藩邸后门,可直等到了四更多天,仍不见娇奴出来。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已将破晓,仆人只好抬着空轿子回来,宸濠知道有变,慌忙赶入藩邸,却是桃花人面,玉人已不知哪里去。宸濠顿时急得满头是汗,气得咆哮如雷,四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宸濠欲藏的娇娇,被宸浔也如法炮制地贮存于金屋之中了,只不过是宸浔派人早一步到来,让娇奴误上他的轿被抬走了而已。
宸浔得了娇奴后,满心欢喜,立时就爱个疯狂。不想第三天,喝得酩酊大醉、正想再与娇奴疯狂一夜的宸浔一回到私第,就忽然狂嚷着腹痛,在地上滚了一会儿后,就七窍流血地死了。
宸浔死后,不给父亲发丧的宸濠竟来给哥哥发丧,在把他老子的二夫人娇奴据为已有的同时,对外发布了宁王朱觐钧无疾而终以及宁王朱觐钧的长子朱宸浔暴疾而死的消息。果然朝廷得到宁王觐钧逝世、世子宸浔暴毙的奏闻后,圣旨就如宸濠所愿地降下了这样的内容,由宸濠理所应当地袭爵。
好一棚大烟火
宸濠自袭爵宁王后,就开始私蓄勇士,常常强劫良民妻女,又为猎艳计,特意从高丽弄来一座锦椅,椅的四围都垂着绣缎的锦幔,底下则藏着机栝,如遇到倔强的妇女,哄她坐到椅上,将机栝一开,任是力大如牛的健妇也弄得骨软筋疲无力抗拒,只好听人所为了。宁王于是把这个座椅叫“销魂帐”。直到宁王作叛事败后,这座“销魂帐”才被王守仁经略所毁。
宁王宸濠自小轻佻无威仪,术士李自然、李日芳等却说他龙姿凤表,可为天子,又作祟说南昌城东南,有天子气。沾沾自喜的宸濠于是就在上面下功夫了。当时正是刘瑾得志,宸濠就遣中官梁安车载了金银二万到京贿通,于是奏准改南昌左卫为宁藩护卫,且准与南昌河泊所一处,宸濠于是得以养兵蓄财,阴图宝器潜窃大国。
刘瑾伏诛后,兵部议奏,又将宸濠的护卫革去。宸濠心中怏怏不乐,越发谋变谋得急了。谋变的同时,他知武宗爱玩,就特意于元宵节前,献入奇巧灯彩,而且还派遣下人入宫悬挂。
武宗一见依檐附壁,张着数十百盏异灯,不禁大加赞赏。这个不待日后现在就以荒淫和荒唐而闻名的正德皇帝,在公元1514年的正月元宵节的那天晚上,乾清宫因玩宁王宸濠进献的花彩灯而失了火,彼时他正在去豹房的路上,猛然听得人声鼎沸,警铎乱鸣,不知何故,忙跑向院中仰望,但见一片红光,冲达云霄,把全院照得通红,又走上平台观看,那火势越烧越猛,远近通明。
回顾火光烛天,武宗反而戏笑着说道:“好一棚大烟火!想必是祝融氏趁着元宵,也来点缀景色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