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闻知李自成北去,越发横行无忌。衡州守备沈至绪调兵御贼,正在集队,张献忠的人马却骤然杀至,巷战中,沈至绪身中九矢倒在地上,被刀枪并下剁死了。张献忠又在城中大掠一番,才满载出城。
沈至绪女儿沈云英,虽然只有十九岁,可这个将门之女一身好武艺,她奋然收起痛哭老父阵亡的泪:“父死国是忠,我殉父是孝,待我和逆贼拼个死活就是了!”
然后云英去了钗钿,额上抹一幅白绫,素服青裙,腰佩宝剑,四名婢女,也一例戎装,各执着雁翎刀,在后拥护。她先召集了她父亲的残兵,计点人数,不满百名。云英汰去伤残的和老弱的,垂泪向那壮健的二十名兵士磕头道:“我父为国尽忠,尸骸被贼人掠去陈于城上,须列位将军助我夺回父尸,虽死无恨!”
二十名土兵被云英的大孝感动,义愤地誓共杀贼。然后云英骑一匹银鬃白马,手挺钢枪,督队疾驰出城,正遇着沈至绪部下牙将贾万乘,他忙问:“姑娘带兵到哪里去?”云英含泪答道:“我寻老父的遗骸去。”
贾万乘攘臂赞叹道:“姑娘孝思可佩,但人数太少,我所部百人,愿助姑娘!”云英下马叩谢:“得将军相助,何患逆贼不授首!”于是贾万乘招集了百名劲卒,随着云英,风驰电掣般地出了衡州城。
这时张献忠已过了石家寨,在玉龙潭扎营休息。云英赶到石家寨,天色已近黄昏,遥望张献忠营中,灯火连天,绵亘三十余里,刁斗声不绝,巡哨兵士往来如云。
贾万乘说:“贼众犹未安睡,咱们宜在此暂住。”云英说:“正要趁他他不曾安息,咱们仗一股锐气前去,捣乱他营寨,成功便退,切莫贪功,以致众寡不敌,被贼所乘。”商量停当,云英一马当先,贾万乘随后率一百二十个兵丁,呐喊一声,一齐冲进贼寨,逢人便杀。
云英一杆铁枪好似出海的蛟龙,贾万乘那柄铁锤也如流星赶月,舞得神出鬼没。张献忠营中人人倒退,黄昏暗夜中,张献忠手下不知官兵有多少,又是仓卒迎敌,人不及甲,马不配鞍,自相践踏。
到底右寨将军孙可望老于军旅,喝令军士不准乱动。云英往右营中冲突几次,都被强弩射回,贾万乘要冒矢践营,云英阻住了他:“贼兵多咱百倍,他十二寨已被我攻破六塞,也算侥幸,就趁他们自乱的时候,赶快进城吧!”
云英命兵士拥了粮车,装入她父亲沈至绪的尸体,就飞奔回城。而张献忠营内除了右寨按兵不动,及张献忠的大寨和前后四营不曾杂乱外,其余张欣所统的六塞,互相暗中厮杀,等到弄明白,五万大军已杀伤了大半。
帐中醉卧的张献忠听得左营内喊杀连天,忙披挂上马,手提九环大刀,亲自前来救应,一见前锋张欣已杀昏了,根本不分自己人还是官兵,只是一味地混战,张献忠顿时大怒,手起刀落,就将张欣斩于马前。
听探马来报,沈云英和贾万乘只率一百二十名劲卒,竟然前来劫回了沈守备的尸首,不曾折损一人一骑地回了城,张献忠咆哮如雷:“百来个官兵,就被他们连踹六寨,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六寨人马一检点,发现杀死的和受伤的,十人中倒有五六个,张献忠怒不可遏,一声喝令就要把六寨军官一齐砍了,幸而孙可望再三阻挡,才没有真的实施。
沈云英进城后,令紧闭四门,由贾万乘督兵守城。她回到署中,阖门挂孝举哀,备了上等棺木,收殓沈守备的尸首,一切井然,无不如仪。
这时张献忠大军也被朝廷的援军杀败,窜向荆州去了。衡州得以安静如常,于是衡州百姓都颂孝女沈云英的功德,湖广巡抚王聚魁替她具疏上闻。圣谕下来,封云英为女将军,承袭父职,但却被云英坚决辞去;也是少年英雄的贾万乘则擢副总兵。
王聚魁还代贾万乘执柯,向云英求亲。看贾万乘与沈云英的姻缘美满,谁不赞一声佳偶天成?婚后,云英夫妇去了昆山,在那里种梅百本,就此隐居终生。
狂犬肉食美妓
荆州州尹马端叙一见张献忠领大兵到来,吓得忙出城迎接。张献忠进署一坐定,就传谕马端叙,让选美妓进献,因为他早就听说荆州多美貌歌妓。
标准版的狗奴才马端叙亲自往楚馆秦楼中搜罗,得艳姬十六名送进署内。张献忠细细打量,只拣中了两名,其他十四名分授给部下的将士。张献忠选中的两名歌妓,一个名琼枝,一个唤曼仙,都生得神如秋水脸同芙蓉,那种娉婷娇姿,的确堪称花中翘楚。
张献忠正兴致不错地吩咐备上酒宴,琼枝却不肯陪酒,更不肯唱歌,愤然起身把酒杯向张献忠掷去:“我虽是个妓女,岂肯给杀人如麻的贼人斟酒?!”说罢就往外走,张献忠在意外中大发其怒:“不识好歹的贱婢,待咱宰了你下酒!”
言犹未了,张献忠就霍地拔出腰刀来,忽然他却改变了主意,只是在琼枝的粉脖上剁了一刀,顿时鲜血直冒。可琼枝不仅没在疼痛中屈服,反而破口大骂:“逆贼,你只有杀人的本领,可我是不怕死的!任凭你怎样,我是死也不从贼!”
张献忠于是打了一声呼哨,马上就从他的帐中窜出几十条金毛的大犬。犬身高三尺,形状凶恶,吠时声音响亮。平日里张献忠烹啖人肉,吃剩下的都用来喂犬。吃过人肉的金毛大犬,双眼发赤,齿长出唇外三四寸,一见了生人,就怒眦啮齿,耸身搏噬。张献忠在酒醉的时候,常常逼无辜抓来的百姓和犬搏斗,这几十条恶犬一听张献忠的呼哨,能在眨眼间就将一个活生生的青壮年,啃啮得体无完肤,血肉四飞,而张献忠则看得抚掌大笑。也有的时候,如果掠来的女子不善宣淫,惹得张献忠不尽兴,于是马上就会把尚还有他体味的那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推入犬堆中。顷刻间,这个女子就会被这群恶犬食得玉肤雪肉罄净,只剩下几段白骨森森的空架子。
每天张献忠都把这群他特意畜养的恶犬放在帐前,帐外再列卫士,自昏达旦,以防行刺。果然有一天晚上,一个人进帐行刺,不提防呼地一声,跳出十几条猛犬咬住了他的两腿,行刺者惨叫着倒在地上,卫士纷纷赶来,将他剁为肉泥。
何惜万死弱女杀奸贼
粉颈上鲜血直流却并没有在疼痛中屈服的琼枝只不过眨眨眼间,一个玉雪琢成的美人就葬身犬腹了。张献忠转身向曼仙狞笑道:“怕吗?”
曼仙忙用翠袖掩着粉脸儿,颤抖着低声说:“……胆子都惊碎了。”张献忠闻听,得意地哈哈大笑:“那你可愿意陪酒吗?”曼仙忙说:“妾得侍奉大王,侥幸万分,哪还会有什么不愿意?”
张献忠自然高兴,而曼仙又很会哄他高兴,尤其是在后帐中,这个杀人魔君被娆娆婷婷的美人曼仙更是哄魂飞魄散。虽然生平焚掠奸淫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淫戮半天下,可张献忠却从来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柔滋味,于是一时间,张献忠被曼仙迷恋住了,终日在后帐欢饮取乐,七八天不升帐处事。
外面官军紧紧围攻,一个警骑进帐禀白,被打扰了好性致的张献忠一怒之下竟然割去了他的耳朵。第二个警骑又来入报,张献忠这次是命左右凿去他的双眼。又有一个探子鲁莽地进了帐,恰好张献忠捧爵狂饮,听说官兵围城,张献忠却向他派出执行刺探任务的警骑怒骂道:“蠢狗,你胆敢来败我的豪兴吗!?”
结果这个探子被割去了舌头。不想刚刚坐定,又有两个探骑入报,张献忠这次听也不听,只管命左右凿了一个报者的牙齿,而另一个则被削去鼻头。这样不用半天功夫,二十几名警探,个个削耳剔目,断指割舌,缺唇折足,折臂锯胸,随后的警骑探子吓得再也不敢进去禀报了。
忽然那一天,张献忠的那几十条狰狞恶犬七孔流血,死得一只也不剩。看样子,是中了剧毒。张献忠大怒,把管理豢犬的和守帐的侍兵一齐杀了;同时他自己也事事留神,生怕有人入帐来谋害行刺。
那天,张献忠出去了一会儿,回到帐中,却见曼仙正在那里独酌。张献忠笑道:“美人倒很会自己作乐,也不给咱倒上半杯?”曼仙忙盈盈地立起身,斟了个满杯奉给他,已事事小心生怕遇害的张献忠一见杯中火光闪闪,不觉有些心疑,就把杯酒一推:“美人,还是你先饮半杯吧。”
这一推,杯子一倾,酒就溢了出来,溅到地面上一些,顿时地面上火星四迸。张献忠马上大惊:“酒里怎么有火?”曼仙机灵地强辨道:“酒烫得过热了,所以就是这个样子了。”
张献忠又是一脸的狞笑向着她:“那么你就先喝给我看!”曼仙只好一口呷下,又斟了一杯递过去,张献忠才放心地接酒在手,还没等他饮下,曼仙已是酒毒发作,挨身不住,仆地而倒。
张献忠不知道曼仙是毒酒发作,赶忙撇了酒杯,俯下去搀曼仙,却见她口鼻中都流出紫血,而人早已玉殒香销。张献忠越发疑惑,唤过一个近侍,令他把壶内的酒喝了,结果也一样地流血而死。张献忠这才明白了:“这个贱婢子居然想要谋死咱家,那天毒死爱犬的,不是她又是谁!?”
张献忠于是喝令一声醢了,霎时左右乱刀齐下,把一个轻颦浅笑的美人儿,立刻剁得稀巴烂。而张献忠犹余怒不息,下令将城中所有歌妓尽行杀了。张献忠又把州尹马端叙传进帐,不由分说,一刀就结果了他的性命,让这个无耻小人死得其所。
这时官军在吕大器的率领下已围住了荆州,眼见得岌岌可危,张献忠又怒斥左右,为什么官兵攻城,探子不来禀报。没一会儿,随着天崩地塌的一声巨响,官兵轰倒了城垣,从烟雾迷漫中抢杀进城。
张献忠忙飞身上马,不管是自己的人马还是官兵,只管奋力挥大刀,杀出一条血路,一口气奔出了北门。
罄竹难书张献忠荼毒众生
张献忠狂奔了一昼夜,背后孙可望等也引败残人马四万有余,陆续赶上。喘息一定,就决定根据所在地点,向涪州进发。
涪州一点提防也没有,冷不丁被张献忠兼程赶到,兵不血刃地就得了手。涪州尹素知张献忠凶暴,早吓得逃了个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