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明三百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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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明宫几大疑案 (2)

杨镐见士兵羼杂不能临阵,就传令大军暂行屯驻,他要挑选一番再行进兵,同时也向朝鲜、叶赫两处征兵。可是京师里面风声日紧人心惶惶,神宗下谕王师火速进剿,兵部尚书黄嘉善奉到了皇帝催兵的飞敕,当即令飞骑举着红旗赴边,令杨镐进兵。这种红旗是明朝的旧制,恐将师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拟定一种红旗,上盖有御宝,中绣火珠三颗,并书着万急如律令的字样。边将接到了这张红旗,无论如何困难也要拼死进兵。倘仍按兵不动,红旗再发。依旧不肯进兵,红旗三颁。到了第三次红旗颁至,将帅再按兵坐视,兵部就以该将帅已有变心为由拿办。当年太祖高皇帝谕令兵部,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得滥发红旗,并载于祖训中。自永乐以后,红旗从未用过。现在到了万历时代,才破了历朝未有的规例,这也是明朝将亡的预兆了。

在山海关驻兵的杨镐接到兵部的红珠火旗,哪敢挨延,只得召集诸将开军事会议。屡立战功杀得蒙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刘綎首先言道:“边卒多年劳苦,士无战心。各处强行凑集的兵丁又多未上过战场,连队伍也齐不起来,怎好出兵打仗?”杨镐说道:“君上有命岂可不遵,即使兵士不堪一战,也只有去拼死了!”众将都默默无声,杨镐便命副都督刘綎带领人马一万五千,前去会合朝鲜人马,由宽甸绕至兴京,看满兵营帐移动,即从东路攻入,截住他的归路;命开原总兵马林率领铁骑三千,步兵一万,督同金台人马越过铁岭,攻打满人的北路;再命辽东总兵李如柏领大兵三万绕道亚骨儿关,直捣他的老巢,但那里路途多是羊肠鸟道人马难行,得昼夜兼程而进;最后杨镐又命山海关总兵杜松领兵一万五千名,由抚顺关沿浑河攻取西路。

这四路兵马约二十多万,定在春尽时候,四路兵马于满洲二道关会齐,然后一同进攻赫图阿勒。杨镐自己统着中军五十万徐徐地东进,是年为万历四十六年。

杜黑子

山海关总兵杜松勇悍善战,塞外人称杜黑子,因为他在交锋时掳起两臂,乌黑如漆,持着金刀乱杀乱砍,胡兵十分畏惧他。

大兵出关时,纷纷扬扬一下就是一天的大雪,杜松率本部人马在风雪漫天中艰难行进。天寒地冻,路有滑冰,人马往往跌倒。杜松不顾兵士已有怨声,仍兼程如前。出了抚顺关,越过五岭关已到了浑河。那里有满洲皇帝努尔哈赤的长子大贝勒岳勒托和八贝勒皇太极对河守着,遥相呼应。

以逸待劳的大贝勒岳勒托在黄盖下锦袍黄挂、纬帽乌靴,满洲兵也是人马雄壮、衣械鲜明,很是威风,不想开战不久就被杜松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一刀把岳勒托劈在马下。明兵一拥上前,只杀得满洲兵走投无路,刀下逃得性命的也多半落水死了。对岸的八贝勒皇太极吓得不敢渡河来救,只好眼睁睁地瞧着杜松在河的南岸耀武扬威,割了岳勒托的首级,派飞骑去杨镐军中报捷。

神宗一听杨镐出兵,西路已经得胜,不觉大喜,下谕擢杜松为将军,宫中大开筵宴庆贺。

客氏叫春

就在后金满人为患明边疆的同时,大明宫廷中的腐败淫乱也一天更甚一天,东宫太子朱常洛的皇太孙朱由校的乳母客氏,不幸丈夫早殁,客氏在十八岁守寡的那年生了一个遗腹儿,可不满一岁也随他爹到阴间做伴去了,十九岁的客氏于是进宫乳哺皇太孙朱由校。

正当青春少艾又面似桃花腰似杨柳且性情妖媚得与南子、夏姬同一流人物的客氏于孤帏寂处的春夜,不免伤春难耐。但在深宫哺乳,朝夕同处的无非宫娥太监,暗地里再怀春,也无从觅一雄狐解解闷。

司礼监王进的义儿魏朝本是京师的无赖,他以狡黠的本性巴结上了王进,就在司仪处充当了一名小内监。其实魏朝并未净身,王进却含含糊糊,也许是明朝气数垂尽,自有三合六凑不应不该的事发生,将明朝的一座锦绣江山断送。

本性狡黠的魏朝颇得日后的熹宗、现在的皇太子朱由校的宠爱,于是他得以与貌美的客氏常常见面。客氏方琴挑无人,魏朝正有求凰之心,两人平日里眉来眼去,非常垂涎客氏美貌的魏朝在无人处遇见了,就搂腰捏脸摸乳亲嘴地逗引她。不多久魏朝调到了专管宫女内侍死葬、地方很幽僻的千秋鉴当班。

这时太子朱由校早已辍乳,客氏因为要照顾朱由校的生活所以仍留在宫帏之中,但现在她已经非常清闲了,没事四处乱溜,那一天恰好经过千秋鉴。魏朝见四面无人,一把搂住了客氏,又施出了搂腰捏脸摸乳亲嘴的故技。不想客氏被逗引得情急了,红潮涌上脸,恨恨地将魏朝一推道:“你虽是个男子,却空有丈夫相,实与我辈妇人相同,做此丑态干什么呀?”

魏朝一见客氏情急,正中下怀,当即就嬉笑道:“妇人自然是妇人,男子自然是男子,怎么会一样呢,不信你自己来验看一下!”客氏不信,伸手就摸他的胯下,谁知白鸟鹤鹤,与故夫毫无两样。

这时魏朝也没老实了,他已把客氏猛然拥倒在榻上,几下子就解开了她的罗襦,客氏顿时娇躯无力,格格地笑骂着:“哪里来的无赖,胆敢冒充太监,我当奏闻皇上,敲断你的狗X……”客氏的娇骂语还没说完就已换成了呻吟声,魏朝早已在她半推半就时,就刘阮步入天台了。从此以后,客氏差不多天天都到千秋鉴来和魏朝缠绵。

不了情

尚玉同碧茵姑娘到北京后,由尚玉去选了一所民房住下。人家都当尚玉和碧茵姑娘是一对少年夫妇,因为尚玉虽然年龄六十但面貌一如少年。哪里晓得碧茵姑娘自有意中人的,两人虽同室相处,却是各不侵犯,而且并说笑也不常有。

但同居一室,面对着心爱的姑娘,从未有过心上人的尚玉想没有想法也太难,可他几次试探都被碧茵姑娘惨然而决然地拒绝了:“我自张怿死后,心志惧灰,此身同于枯木古井水,今生只愿似孤雁,再也不作比翼如是想,只愿老父在天之灵相佑,让我报得大仇,就心满意足了。倘若我去取仇人的头颅,不幸不中也和张怿一样身被仇人所获,还请你也能给我收尸。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不要让它玷污了。”

弄得尚玉拿碧茵姑娘没办法,只好对着她的话略略点头,虽然心里并非不无和她成眷属之想,但他的絮絮唧唧情话缠绵,却把碧茵姑娘说得悲从中来,回想当年,张怿也是这般地情深义厚,现在弄得人亡鸾拆,忆念昔日,如何不心伤,为那永远不能的珠还合浦与破镜重圆。

尚玉在欲爱不能欲舍不得的痛苦挣扎与煎熬里,那天晚上看碧茵又换上紧身衣靠,插上宝剑飞身向皇宫中去了,他就在后面紧紧随后保护着。约有三更多天,猛听得檐瓦乱响。

转眼碧茵姑娘已跳下地来。尚玉见她粉脸儿上溅满了血渍,正要问话,碧茵姑娘就急急说道:“我的大事已妥,咱们明天清晨就出京,否则万一给他们查获,岂不白费了心血?”

天色微明,鸡声远唱,碧茵姑娘起身草草梳洗了,尚玉辞去了房主,出了都门,又一同回徐州去了。到了碧茵姑娘家中住下后,碧茵姑娘却自去筑了一所茅舍,终年在茅舍中茹素诵经,直到五十多岁无疾而逝。

死在碧茵以后、已然近百岁的尚玉在当日为她如张怿一样地收殓安葬后,于墓上题曰:“贞烈女子罗碧茵墓。”此时大明王朝早已是昔日黄花了,在这另一朝天下另一番统治世界里,已然近百岁的尚玉凭吊遗踪犹有泪泫然。

红颜终刃仇

神宗仍日居深宫,就是边警日至,也未见多临朝,新进臣子很多只是闻得上谕,却不能见到御容,就是内廷嫔妃,不大得宠的也经年不得一近天颜。大学士方从哲及吏部尚书赵焕等先后请神宗御殿召见群臣,面商战守方略;怎奈九重深远,任他苦口血音,神宗也仍只是闭户不出。

从前深受宠爱的晋妃刘秀媛如今早被神宗撇在一边,在冷宫中苦度着漫漫几十年岁月后,于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悄然而逝,她死后,这位曾风光一时的皇妃娘娘被按平平常常的妃礼下了葬,当然这也得感谢,神宗总算是有情君主。

神宗在晚年只爱一个郑贵妃,至若王皇后和昔日活着的生太子常洛的王贵妃都只是一年中在元旦朝见一回。此外逢到什么佳节,或许神宗会宣王皇后来共赏,帝后同饮几杯也就算见了面。好在两宫太后已先后崩逝,神宗没了管束,越发比先前放肆了。

那天神宗酒醉,正扶了郑贵妃一步一颠地回到玉楼。恰好碧茵姑娘纵进宫墙来,在玉楼的窗槛上倒身下去,正对着神宗所坐的地方。碧茵姑娘一见仇人,眼中几乎冒出青烟,拨出了宝剑,飕的一剑刺去,直戳进神宗的胸前。

血光飞处,神宗斜倒椅上,连声呻吟都没有了。郑贵妃正背身立着,内侍宫人眼见着白光一耀,皇帝就血如泉喷,于是一齐嚷了起来,郑贵妃吓得回身不迭,众人慌乱着把神宗扶起身来,却早已双眼直呆、气息奄奄;而胸口的鲜血还在骨都都地冒个不住,一把宝剑寒光闪闪地落在了地上。

郑贵妃浑身不住地打战战,叫嫔妃们帮着将神宗的衣襟解开,只见前胸深深地一个大血窟窿,把内侍宫人都吓呆了,直到郑贵妃泪流满面地吩咐去请太医来诊视,如梦方觉的内侍慌忙抢步去召太医,郑贵妃又命宫女去报知王皇后及各宫嫔妃。不一刻太医来了,王皇后和王贵妃并六宫嫔妃也陆续到来。

太医一诊脉搏,脉已下沉,看来是不中用了,就屈着半膝,老实禀知了王皇后。皇后和六宫嫔妃顿时个个泪珠纷纷复滚滚。到底还是皇后有主张,她哭了一阵子,就忙令司礼监王进传出谕旨,召集左辅宰相、六部九卿等,火速进宫商议大事。

大臣如方从哲、朱赓、赵世卿、越嘉善、赵兴邦等先后入宫,太子朱常洛、皇太朱孙由校也立在旁边痛哭。这时的神宗正是回光返照,但却已不能说话,只拉着太子常洛的右手和宰相方从哲的右手点头示意,然后两眼就往上一翻双脚一挺,呜呼哀哉了。王皇后、皇太子、皇太孙、嫔妃、大臣无不痛哭失声。

方从哲虽然不是什么能相干臣,但总比饭桶有些主张,他收了泪朗声说道:“皇帝既已宾天,咱们一味地恸哭也不是事体,大家且议正事要紧。”众臣这才止住哭声,由方从哲领头共到华明殿上,先拟草诏,传位与太子,又草了正位的诏书,以便颁布天下。诸事一毕,天色已破晓,方从哲命司仪处在奉天殿上撞钟擂鼓,召集各部官吏,扶太子常洛登位成为光宗皇帝,改明年为泰昌元年。

神宗有遗诏发帑金百万,充作边赏,罢一切矿税,及监税中官,起用因建言直谏而得了罪罚的诸臣。总计神宗在位四十八年,寿五十八岁,比世宗享国尚多三年;在大明王朝的十六主中,要算神宗的国祚最长,但他整天牵制于宫帷,宴处宫禁,贤奸杂用,内外变起,史家谓之为亡国祸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