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串味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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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悟识在脑后;珠圆玉润;卖穷卖富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停车位,欣喜地开过去,却发现一个四十七八岁的一脸蛮横的女人站在正中大声喊叫:有人有人我占下啦!又往前开了一点,她居然就扑上来骂起街来。她的表情,天啊,我想起了一句经典:这时候的女人是国家级的自然灾害。

在街口,一个穿着长相块头都很体面的男人不依不饶地和卖鱼的商贩讲理,劝阻的人越多他越来气。我能感觉到这人不是非这样不可,但他或许才刚在哪里受了谁的气,或许只是想吃顿红烧肉但老婆因为肉价飞涨就是没给买,或许仅仅是因为天气原因感到压抑,需要这样大声宣泄一下。如伤心至极想大哭的人,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哭透了就好了。

记得哪部电视剧有句台词,有人劝老爷不要跟王府斗,退一步海阔天空,老爷说:我为什么要退?我前进的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我凭什么要退?老爷坚持不退,结果两败俱伤。还是电视上看到的一段,有个50多岁快退休的女人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被损的人气得没法,去找另一个人说她这么个德行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对方回答:这说明她已经找不到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了,只好以损人为乐了。上述问题应该算是社会问题吧,养生之道里最爱说退一步心宽体胖海阔天空什么的,可养生之道里为什么不讲人该如何对待那口恶气呢?从生理学讲,气郁要是没有出路,单有理性是没有用的,就算按照理性指引的方向退了,那股气还是要伤人的。

一个人尚有进攻性,却又找不到向前进攻的余地,只有给他人制造点不愉快自己才爽吧?自身的气血循环系统不平衡,只有把过剩的部分倾泻到他人身上才能维持平衡——我们常常看到戏剧里有钱有势的主子身旁跟着小丑样的仆人供主子出气,主子用他们不怎么来劲,但是绝对离不开他们,因为自己的部分功能已经由他们替代了。在民间,心里恨谁厌谁就会弄个或布或泥的偶人天天用针扎它咒他用刀剁他用土埋他,其目的也是为了出气。那些另辟蹊径的商家经营的出气俱乐部自然更在话下。

任何不平衡的人如果有权,都会去找“受气包”以承担自己无处容纳的郁气。如果那个被欺负的人气量小、不好惹呢,他就会把损伤造成的内出血统统咯出来,吐出去,这时候如果伤人的人还知道警惕,双方还有救,如果这个被欺负的人容量大,大到就是不作声、就能咽下不表,那么伤人的人就越伤越爽,无痛苦的出血量就越来越大,结果这个人不可避免地就会加速衰竭。

如此看来,身要退但气顶着,这个矛盾真是不好解决,看看上面这些事实,无论往什么方向发展终有一伤,向前向外与对手拼,或拿弱者出气,最后还是免不了伤自己伤别人,这个痛苦是没法逃避的。也许自己直接咽下去又不生病最是幸事。觉得人的气最好从脑后的什么地方冲出去,如佛言所说的“悟识在脑后”。可悟识据说必经生死一冲才能得到,怪不得那些经历过车祸地震等大灾大难不死的人都活得仁厚祥和宽宥豁达许多。

小区的路在大幅度翻修,因为出入要步行居然发现仅仅是一小段路就能碰到许多相识的人。

被一个文弱的小伙子喊住,认出是小尤。1995年我刚来秦皇岛那会,把带来的光盘、录像带、画报等好看的文化精神产品摆在临街的下房里出租,当时还在上高中的他每天都来借阅,总是高兴地告诉我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和见过的,说自从有了我这里他觉得过的很充实很开心。后来因报社的工作忙虽然收入不菲我也只好关张谢客,自然和许多主顾朋友失去了联系。小尤现在是中行的职员,已经结婚生子,“要是不修路也是开车来去父母这儿,很难碰见,但每次经过这里都会想起姐姐使我度过的那段快乐时光”。

和一个还算漂亮的女士对看几眼后认出了对方,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还在唱歌吗我问,她说不唱有两年了,现在海阳路上开了间美发店,“但是最终也没和那些个男的结婚,还是自己”。2003年吧大概,一天晚上几个朋友饭局后一块去燕滨酒店的夏威夷歌厅看表演,这个艺名阿娟的姑娘当时是那的主打歌女,白胖的男主持和她都很卖力。男的嘴皮子很滑很溜,比说单口相声的一点不差,欢迎这个总那个总,周到细致八面玲珑,有些话有小黄色,比如代表老板和108个老板娘欢迎各位光临;知道先生们今天都带“弟弟”来了什么的,把自己放低,抬高客人,幽默调剂非常有娱乐人民的敬业精神。姑娘们没假唱的,嗓音非常好,还很有明星风范,钱和花送上来的时候做一下亲吻动作把钱插在低开露胸的紧身衣上,对着送钱人巧笑挥手致谢鞠躬,脸上始终是热情的妩媚的善解人意的表情。那种场面艺术和人都表现为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两者也都得到了最大的尊重。

可是快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混乱。一个很壮的男人进来就直冲当晚献花使钱最多3个人中的一个冲过去挥起拳头,我们这种好事的记者哪能袖手旁听,凑近去问原由,结果就是那种男人的俗嗑:为这个阿娟争风吃醋。那帮人看上去也是读过书的样子,但读书和本性没有绝对关联,有钱有力气的男人年轻气盛为女人动肝火也算真本事,不是吃伟哥本质上是力不从心那种,不是玩完一次情提上裤子就心神不宁或干脆换电话那种。这帮纯粹是去找乐玩的因为有事态发生结果感到非常开心。

一直是表现本真绝不表演的人,回来后给晚报开着的专栏写了一篇随笔,但是因为文中没有体会到歌女的血泪,没有批判那种地方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去不良场所影响主流道德引导等,稿子没被签发。记得编辑说:姐姐阿,快换一篇明一早交稿,这个不行,不行,咱这报纸你还不知道,你要歌唱主旋律呀。

说真的,我一直以“存在既合理”为信条,唱歌,送花,给钱,鞠个躬,亲一下什么的,台边有女孩和客人聊着天喝喝酒怎么了?她们后来出台不出台那是她的职业精神和个人意愿,从谋生存的角度考虑谁对谁错呀?一些单位的漂亮女人,跟领导陪客户聊天吃饭比这不堪的多,照样媚笑兮兮,荤段子哪敢不照单全收,更不敢把领导或客户搭在肩上搂在腰上的手和舔来舔去的眼神打掉,歌舞厅的生存怎么就比单位的生存更肮脏?歌舞厅的歌女怎么就比出场费数十万的歌星低人几等呢?

煮元宵和吃元宵时都很容易想到朱圆玉润这个词,一个一直对它觊觎幻想的词,口感质感手感观感触感温和妩媚,总之就是就是——触摸玩味过真正的羊脂玉蚌珍珠吗?难以释手过那款鹅卵石V6的手机吗?必胜客珠圆玉润比萨广告看过吗?远远见到过湛蓝的夜空静悄悄绽开一个又一个烟花吗?体会过徐迟《牡丹》中写的:有名的花旦赛黄陂,唱得珠圆玉润,独步一时吗?再通俗点说吧,就是令人惊魂难定的鞭炮声终于稀落下来后,你想到这个年总算过完了的那种感觉,是不是很圆润的感觉?

那个叫肥肥的女人用这个词最是贴切。多年前看一段采访:当年香港有一家公司要剪彩,去找风水先生掐算,告知要找一位珠圆玉润的女人掌剪刀才能顺遂,于是沈殿霞造型出场,布拉吉、元宝头、红嘴唇、黑框眼镜,其形象成为最受公众喜欢,后一直保持下来。看她的片子并不多,但喜欢她的样子。有句话叫心宽体胖,还有句话叫抑郁人臃,不知道肥肥的那身肉肉是怎么贴上去的。若是从感情上考量,这两句话都能造就她的风采,但愿肥肥的开心果形象不是完全为了表演给人看硬装出来的。

有时候和朋友讨论面相,说现实中好像白胖呼呼又笑睦嘻嘻的女人都比较好命,和人包容善良。因为有那么点丰满,看起来更从容淡定,更能压事大气不计较,通俗一点说就是一脸福相,老人会说,天庭饱满脸若灿月的女人旺夫。

肥肥算得上是一脸福相了,可是才60岁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旺夫对她来说也不搭调,那个风流倜傥的楚留香,到底没有能成为她旺的对象。

黄泉路上无老少,肥肥珠圆玉润快乐地生活过,也算值。

收拾东西时发现家里居然有那么多的精美物件,有些要不是搬新房子基本就不让他们见天日将来直接遗留给儿子了。就联想到老爸老妈爱说谁谁是少爷羔子的话,意思是不热爱辛勤工作游手好闲就知道变卖祖宗财物生活的人,比如八旗子弟比如某位哥哥什么的。就联想到自古以来做老人的都是要有些财产传给儿女实为家境殷实,只要儿女认货,不愁社会动乱通货膨胀和无职无业时活不下去。

记得冯骥才先生写过一个天津卫的蔡家二少爷,祖宗是折腾盐发家的津门富豪,几代人都是地道的玩主,家里一码是硬邦邦的好东西。这二少爷好吃懒做就靠卖家产活着。打小白脸吃到满脸胡茬,居然还没有坐吃山空。开始20年打蔡家出来的东西是珠宝玉器,字画珍玩;10年前成了瓷缸石佛,硬木家具;5年前就是一包一包的旧衣服,可到了后三年件件又都是十分成色的古玩精品了。不是康熙五彩的大碟子,就是一把沈石田细笔的扇子,一叠八片羊脂玉板刻的《金刚经》,谁谁都感叹“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行家都知道,卖东西有两种卖法:一是卖穷,一是卖富。所谓卖穷,就是人家急等着用钱,着急出手,碰上这种人,就是撞上了大运;所谓卖富,就是人家不缺钱花,能卖大价钱才卖。有人问我旧房少4千一平卖不?坚决地说不,就像我坚决不认可西藏闹独立坚决讨厌阻挠奥运圣火一样。卖房子得卖富。

怎么跑题跑这来了?对,就是说现在中国保护公民私有财产,不像文革时破四旧都给砸了越穷越革命,有闲钱的不妨买点物件摆设字画房产什么的奢侈品留着,现在就是古玩文物的当然更好,现在不是的虽说眼目前不当吃不当喝,保不齐哪个世纪新朝新代来临时就能光照后世遗香万年了。比如我那套青花瓷大中小3个一组的对吻小人,虽说地摊上总共才10多元人民币淘来,难不成子子孙孙某一天它就顶100多碗香米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