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串味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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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慈悲表演;美女成灾;若是滋味;辞书若伴

盛夏,乞丐成了街头一景。

关于乞丐的传说版本众多,说两则新的。闹市区,手机声大作,众人皆慌忙摸机,可都没有对话,互望着纳闷间,只见一乞丐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摩托罗拉新款,边说边喜形于色:“什么,大户?不用再耗啦?我马上打的回去。”另一则是,一“小姐”晚上出台,按要求走进一四星级酒店的套房,外间茶几上好吃好喝琳琅满目,刚坐定,里间走出一穿着锦缎睡衣的喷喷香的男人,定睛细看,谁呀,还有谁呀。

我发现,乞丐的行乞法术绝对有行有市,技艺超群。传统一点的是“苦丐”,抱着或牵着一小孩,涎着一张脸,拿着一个破碗破盆,扑嗵给你一个长跪不起,嘴里当然还嗫嚅着哀求和呻吟;“残丐”,身上的残疾令人触目惊心,独手独脚,歪臀吊胯匍匐在地,但有人说冬天里有假“残丐”,把一条腿捆后面再穿一破棉裤,装相。“赖丐”,你刚要下车或走出门口,他们就扑了过去,抱住你的腿或扯住衣角,不给钱绝不松手;“艺丐”,能弹着一架破电子琴唱流行歌曲“当你说爱情没有对错我不会再问什么”,如泣如诉,最能打动人的敏感神经。拉二胡吹笛子的也不少。“艺丐”的手法有“科技含量”,品位上略胜一筹;“学丐”,脖子上挂一牌子或地上摆张纸,上书自己是因家境贫困辍学的有志气有孝心的少女,二九花季,万不得已。但据警方说:“带走一查,十有八九是瞎掰。”此外还有一种是猛给媒体写信或上门诉说,请求通过社会救助使自己脱离苦海,这种属于背对背,可别章另表。

乞丐有碍市容,也是治安隐患,因为他们当中,不少人“兼职”做的也不坏。以乞丐为职业收入显然很是丰厚,虽不至于个个都像笑话或者传说中那样白天行乞晚上作乐,但回老家盖小洋楼砌高宅院的却大有人在。城市在一些重要时期总是要动用人力财力收容遣送乞丐,但他们就像路边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而且还连帮带,滚雪球一样让你无可奈何。

很久很久以前,判断一个人是否心地善良的标准之一就是看他是否愿意施舍乞丐。我妈就多次说想当年她们家过年时都给排着队的乞丐发钱,直至现在,这老太太还是从不让乞丐空手,甚至还有追着撵着给的时候。而如今,这个标准又可以用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社会责任感。生活中,贪富差距那么大,关注弱势群体的呼声那么高,既然真假乞丐难以辨别,是否怀有一颗同情心也是难能可贵。现在的问题是,面对乞丐时,大人们总认为自己识破了他们的伎俩,骗我钱?不可能。于是冷漠地没好气地表现出自己的优越和藐视。可孩子们则愿意掏出零用钱以体验“付出爱心”的感觉和快乐。此情此景时,大人们为难了,是反对孩子以培养他们的识别能力,还是鼓励孩子以培养他们的同情心?

某日,我和儿子一块上街,遭遇乞丐后他掏出l元钱递上,回头解释说:“乞丐是街头艺术家,他们表演一种叫做‘可怜’的东西,他表演给我们看,又打动了我,所以,我付钱。”我的反应是:“那你是否也在表演你的同情心?谁为你的表演付钱?呵呵。”“亲娘啊!”我儿子怨愤地喊道!

先生对“色”很是偏爱,前日从北京回来,说在那个颁奖活动期间见到了数不尽的美女,美的程度用“炫”这个字形容最是恰如其分。美女们炫得他3个晚上都想入非非,曲终人散时还生出些黄梁一梦的恍惚和失落来。于是我想起那个邻居美女,曾问她当模特感受如何?答曰:回到咱院儿回头率100%,在大街上80%,在北京啥也不是。于是加倍喜欢这个好性情的闺女。美女扎堆,没陪衬,没反差,美女的不幸啊!

这些年谁使大灰狼都变成了花狐狸?依我看就是在流行时尚中那些五花八门的打扮。放眼街上的女人,露不露早已不值得探究,即使是最传统最古板的人也不再对满大街的吊带背心和超短裙义愤填膺。而女人关心的是怎么露,这其中又包括了主体的——露出什么样的身体,和客体的——穿什么样的衣服来露。因此,问题就分化为时装和瘦身这两种令女人殚精竭虑的大事情。

到底是露背装好还是穿露脐装靓,到底是吃减肥药还是跳健美操、针灸、吸脂来的快?这样的想法每天都萦绕在许许多多女人的心头,而与馋虫和食欲做斗争更是被许多女人视为一生的功课。我一个最好的女友就曾在洗浴会所的休息室里幽幽地说:什幺都不敢吃,那件露背装还是穿不出去,什么时候才能有漂亮的蝴蝶骨呀。漂亮的蝴蝶骨多半是天生丽质,哪里是饿出来的,倒是身体的其它部位可以自己做主。比如说头发。时尚这个令人难以说清的东西把头发的地位上升到了历史最高点,不仅有半官方的中国健康教育协会正式提出“天天冼头”的教育概念,更有数不清的洗发水品牌时时请明星在荧屏上现身说“发”。

有一头好发也说明不了问题,还得用重金处理它几次,离子烫、玉米烫、彩染、挑染都是小菜一碟了,近期的亮点是双面染——白天一头清纯的黑发,夜里反向一梳立刻变成彩发小妖精。还有一种叫立体彩绘——一头乱发要有做爱后床上刚爬起来的效果,五彩的发梢要闪着迷幻的光。然后在耳朵上打至少两个洞,在眼角贴个水晶珠子,手臂和前胸再弄几个动植物纹饰,一身精致光鲜的裙装,一双冷落落的目光,见过敢打扮的,没见过这么多敢打扮的。就这么与你擦肩而过,擦肩而过呀!

你以为这样的美女都没心没肺?错。她们可绝对是思维谨密,考虑周全。就说爱情吧,自然想要嫁人的,但光谈爱说情怎么行,大房子小车存单一样都不能少。这些都具备了人还得可靠,毛病不要太多脑子不可太精不可太傻,万一另觅新欢怎么办……想的太多难免畏手畏脚,情事多多但成功率低,孑身一人便成了常态,美女队伍就越发蔚为壮观。不以“生活秀”的身份四处出击,展示自我,干什么去呀!

可能是基因的作用,我是那种怎么吃、吃什么也不爱长肉的人,这就惯下了毛病,一切被划归“垃圾食品”的东西我都来者不拒。

80年代初在外求学,一天和好友马洁一起买了几斤水蜜祧,在一个手腕粗的水管上冲一阵就边走边吃,结果当天晚上两人就上吐下泻10多次,医生说是工业废水中毒,想来这该算是初尝伤身苦滋味。

滋味最“隆重”的一顿饭是在北京吃的,90年代初混在先生他们那拨倒车的倒爷儿中间,只记得菜一道道上,金色的餐具不停地换,服务员走马灯似的出出进进。买单时,小姐当众报价:9986元,除掏钱人不动声色外,其余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这伙人执意要送我们到高速路口,原来第一辆车的牌照遇所有红灯都可以不停,还被敬礼。40分钟后回到廊坊的家,远远见我那4岁小儿哭的泪人似的牵在邻居手里,原来是淘气时脖子上的钥匙卡进了下水井,进不了家看不了动画片又不肯吃别人家的饭。抱过来,小家伙的一句话差点没乐死我:“你们俩多好啊,上北京吃猪肉包子”。

近年还吃过一顿滋味最复杂的饭。有电话来说,一个人在北戴河救了两个出车祸的人,让我去采访一下。一见面,这人正是当年曾经发誓非我不娶的那个“阿拉上海人”,现在应该是“瑞士籍华人”。他是在日报上看到了我的名字后顺势想了这么个愚蠢的见面方式。除了发福的身材,他身边还多了位特酸的女人。席间,菜不少,但因氛围不对,倍觉食不甘昧,以我多年练就的游刃有余都瓦解不了那份别扭。

前年妈妈要在天津做一个大手术,晚上牵着老妈挽着老爸上街吃饭。穿街走过,宛若童年再现,坐在餐厅里幸福感大过口腹之欲,那些食物也绝对物超所值了。前某年和同事王莹一块去长江沿线的几个城市采访,闲下来逛街时那些小吃总让我眼前一亮。糍粑、炸豆腐、浆汁莲藕、南瓜饼、青团子……走一路吃一个月,害得她没吃上几顿正经饭不说,还差不多染上了吃零食的坏习惯。一天早晨一睁眼就喊:“我要吃夏大雪,今儿非吃上不可。”“夏大雪”是苏州的一种桶装冰淇淋,头天晚上没买到。现在她成了小妈妈,似乎也不再有这种开心的差旅,两人再一块出去,难了。职业的缘故,许多时候要去那种有怪异因素的饭局,这种饭的滋味就不纯粹,日子长了,竟有些怕。

无论生活怎么变,喜爱美食于我都是变本加厉地一成不变,只是越来越觉得,不论是饕餮大餐,还是寡淡的泡面,里面如果没有幸福的滋味、开心的滋味、分享的滋味、孤独的滋味,也无非是完成一个简单果腹的程序而已。

人和书之关系的各种描述多得很,但最贴切的莫过于香港学者董桥“素”话“荤”说的妙喻:“字典之类的参考书是妻子,常在身边为宜,但是翻了一辈子未必可以烂熟。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死人的艳遇,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又长又深的学术著作是老态的女人,非打点十二分精神不足以深解,有的当然有点风韵,最要命的是后头还有一大串注文不肯罢休。至于政治评论、时事杂文等集子,都是现买现卖,不外是青楼上的姑娘,亲热一下也就完了,明天再看再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多年前看到董桥的这番话时,等同于他所有的高论,只觉得风趣、俏皮,没什么切身感受,这些年各种各样的书胡乱读过一气,才觉得他将字典之类的工具书比作妻子,实在是极有见地。

三四张的人对辞书的认识就是那种小厚本的《新华字典》,至于那些厚重的大部头非读书人绝不会去买,普通老百姓多对其充满敬佩之情,不会觉得读辞书是一种乐趣。其实我也一直这么认为,但这些年淘书市买打折下来竟发现家里已有好多好多各式各样的辞书了。《唐宋词鉴赏辞典》、《典故辞典》、《中国风俗辞典》、《世界名曲鉴赏词典》、《电影艺术辞典》《音乐鉴赏辞典》《动物辞典》——等等。在一本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的《读报词典》里,我几乎看到了所有只知其一不解其二的词款解释。“内稳态”是什么?生物学和医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马起龙雀”是1969年在甘肃武威雷台东汉墓中出土的一件罕见的青铜艺术品,“破窗理论”“ED指数”诸如此类。

喜欢的另一本辞书是《中国俗语大辞典》,“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杯杯酒吃垮家当,毛毛雨打湿衣裳”——年少时曾特别着迷一男同学出口成俗的魅力,想必那家伙是有“工具”在手边吧。翻译外国诗歌据说跟用阿拉伯语翻译《红楼梦》一样译而难工,但在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的《世界名诗鉴赏词典》里,各国的百千诗景诗象灿然耀眼,纵位诗界,目不暇接。

我以为,富于个性的辞书也像完美的妻子或丈夫那样凤毛麟角,难得一得,常可见到的辞书不过是人云亦云,见解平庸,何况还有那么多假冒伪劣。比如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公布的19种不合格辞书就是因为胡编乱造、体例混乱、解释错误、四处抄袭、虚假宣传等原因遭禁。如果不幸买到这样的辞书,大概也和“遇人不淑”的婚姻差不多,后患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