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了大半,我风卷残云地解决了剩下来的便当。
他看我吃饱喝足,像是放了心。
之后的一个寒假,我都没有再笑过。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因为陈柏杨的意外而郁郁不得,的确,陈柏杨的事的确给了我极大的打击,但没有人知道,午夜梦回间我睁开眼直冒冷汗,不是因为我梦到了陈柏杨满身是血的模样,而是我看见顾樱和陆泽安幸福地走进了婚礼殿堂,耳边萦绕着四下传来的祝福声,可我分明听到了陈柏杨的声音。
他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环绕,像是在提醒我,他是为了顾樱出事的。
是顾樱害了他!
害得陈柏杨如此不幸的顾樱,有什么资格幸福?!
我不甘心!
那一段时间,我经常按下跨国电话的号码,却始终不敢拨通。唯一一次我无意间拨通号码,电话那端的陈叔叔疲惫不已,我问了句陈柏杨的情况就匆匆挂了电话。
陈柏杨进行二次手术,尽管医生说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但他却始终没有醒来。
他就这样睡了一天又一天,从冬日睡到了春天。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换上薄薄的外套,在大三教室的门口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抬头走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大家都成熟了的缘故,对我有敌意的女生少了,大家都东奔西走,都在忙着实习工作。说是实习工作其实就是该回去继承公司的回去继承公司,该商业联姻的赶紧商业联姻。
而第一个在学校爆炸开来的联姻新闻,便是陆泽安和顾樱。
说是准备下个月订婚,妈妈在电话里问我要不要去参加陆泽安的订婚宴,我想了想说:“去,一定要去的。”
我要代替陈柏杨去。
白以南基本上已经接手了白日集团的事务。一来,他爸爸的身体不大好,经常住院,公司内部时而混乱,二来他掌握了白家大权,才能掌管经济。
后来我知道,白以南这么拼命还有一个理由,与我有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忙着自我疗伤。我一直秉承的观念是,无论是多么苦不堪言的经历,笑一笑,终归会过去。既然当初我能从白以南的离开里重获新生,这一次没理由不从陆泽安和顾樱的联姻中重新获新生。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删掉了陆泽安的联系方式,把他的QQ和微信彻底拉黑。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了无生趣,没有女生来找我的麻烦,也没有男生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获得了长久以来一直向往的自由生活,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快乐。
闲暇的时候我开始刷微博、逛贴吧,在同城的贴吧里,我认识了一个妹子。我这个人说话一向最嘴贱,没想到却能和她聊的得熟络,于是我们约定在A大附近的一家麦当劳碰面。
老实说我并不是特别喜欢麦当劳这类油炸食品,之所以会去那里,是因为以前薛凝总喜欢买麦当劳的麦旋风,吃了两年还是不腻烦。
我点了一份麦旋风,用勺子挖了一口尝了尝,觉得并没有薛凝描述的那么好吃,我一向不喜欢吃甜食,太甜的事物东西总让我觉得不真实。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今天没什么课,我便早早地来了。
如果早知道提前来会在这里遇见那两个人的话,我一定会在学校赖到迟到。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以至于在见到陆泽安的时候,我愣了愣神,发觉他距离我印象中的样子差了千万里。
正在取餐的陆泽安转过身,毫无预兆地同我打了个照面,这并不让人感到满意的场面着实让我们彼此之间的气氛变得尤为尴尬,我瞥了眼他点的东西,是双份的。
大概用脚指趾头想都能想得出到,在等着他取餐的人是谁。
我本是想走的,但一想到等他的那个人是顾樱,就完全没有走的想法。
一想到顾樱,我便想到在床上至今未醒的陈柏杨。
一想到陈柏杨,我的情绪就再也无法稳定。
陆泽安旁若无人地从我身边走过,我咬着勺子,一路跟着他到了麦当劳偏里面的座位。顾樱正低着头玩手机,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抬起头准备向陆泽安讲述一番,她还没把陆泽安的名字念完整,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裴……裴兮。”她站起身来,面部表情有些慌乱,“这么巧,你也在啊。”
她在人前人后永远不是一种模样,这点我早就领教会过,从现在开始的戏码想必就是她炉火纯青的装无辜。
我实在厌烦了她这幅副嘴脸,于是我从容地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没等陆泽安入座,我就堂而皇之地抢了他的位置。
他没做反应,转而坐在了顾樱的同侧。
“我坐在这里,你们该不会不欢迎吧。”
顾樱的表情简直僵硬到了极点,实在好笑。
“不介意。”她指了指盘子里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就吃吧。”
“我不想吃。”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假惺惺的好意,把目光转向陆泽安,“我只是要回我的学生证和钱包。”我们在A市的第一次碰面,他顺了我的钱包,虽然后来为了让我能坐火车什么的把身份证还给我了,钱包却一直还在他那里。
想来我现在才想起来要钱包确实有些不妥当,但这只是个前奏。
是的,前奏。
他没有料到我会说这个,先是一怔,随后淡然地答道:“我明天送给你。”
“不行,我现在就要。”我摊开手,一副死皮赖脸的架势。
“我没带在身边。”
我当然知道他没带在身边,他要是带在身边了我哪有机会惹事。
于是我不客气地将麦旋风摔在桌上,站起身走到陆泽安的面前,不等他站起来,直接拉开了他外套的拉链,手顺势塞进了他的衣服内袋里。
我当然知道我会掏个遍,这样我才能继续接下来的小题大做。
可我没有料到的是,我竟会在他的衣服内袋里发现我的钱包。
我错愕地盯着手上的钱包,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陆泽安新买的衣服,我从没见他穿过,因此绝对不可能是以前放进去忘记拿出来的,那么他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我的钱包?
为什么……
同样一脸错愕的还有顾樱,她不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和陆泽安,一副委屈到家的神情。
我本是故意找茬碴,以此作为借口顺便把陆泽安和顾樱从里到外骂一遍,就从“偷东西”的陆泽安开始骂起。
其实我想骂的是,他这样一个技术娴熟的小偷,不禁仅偷走了我的钱包,连我的心都偷走了。
可他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但我明摆着是来找茬碴的,所以信口胡诌了一个借口开始这场骂战,我说:“哟,还把我的钱包留着,该不会陆泽安你还深深迷恋着我吧?”
我带着极其得意的表情,一面向顾樱炫耀了一番我手中的钱包。
陆泽安的表情冷冷的,他开口反驳我:“我忘记还带在身上了。”
“是啊,你陆泽安陆大公子贵人多忘事,别说是忘记把钱包带身上了,就连答应给裴氏的资金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讽刺他当初突然抽出裴氏的资金,不管是出于他妈妈的意思还是他的本意。
他明显没打算解释,这正好给了我变本加厉的契机。
我把钱包甩摔在桌上,盘子里的饮料倾倒,泼了顾樱一身,她淡粉色的连衣裙上瞬间都是可乐。我啧啧两声,笑道:“顾小姐也是贵人多忘事,前脚把陈柏杨送进了医院,后脚就忘记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当然你忘记的哪止这些,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都记得的话,现在的你,大概已经因为内疚死过千百次了!”
我终于找到了最佳的爆发口:“顾樱我告诉过你,要是陈柏杨出事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你!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忘,也他妈的请你记住我的话!”
陆泽安拿着纸巾给顾樱擦拭衣服,那轻柔的动作刺痛了我的眼。
明明很想哭,却抑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结果顾樱先哭了。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陆泽安的手背上,他直起身,漠然道:“裴兮,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我拿起桌上的可乐,直接朝顾樱的脸上泼过去,“你他妈的不是喜欢装无辜吗么?你继续装啊!这年头真是做婊子都喜欢立牌坊,呵呵,你瞧我在说什么,你这种挨千刀的东西,做婊子都嫌脏!”
我把这几个月积压在心里几个月的恼怒一口气宣泄了出来,以陈柏杨为借口,以那只钱包为导火索。
但其实想来我的整个说辞简直狗屁不通,但我骂顾樱的那些话都是酝酿了好久的,尽管狗屁不通,意思总还是到位了的。
我就是见不得顾樱幸福,见不得她把陈柏杨害到那般境地还可以笑着和陆泽安双宿双飞。
凭什么坏人永远活得这么幸福,凭什么善良的人要承担巨大的苦痛?!
这他妈的都是凭什么!
顾樱那表情简直委屈得要死要活,我的言论自然吸引了周遭不少围观者,他们看我的眼神无异于看一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带着看好戏的态度,没有人出来劝架。
陆泽安的脸绷得很紧,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裴兮,你嘴巴能不能干净一点?!”
让我的嘴巴干净点?
是啊,他只看见我的嘴巴不干净,却永远看不见顾樱心里不干净。
他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少他妈在这儿给我假惺惺地说教,你当初定下这么大个局想报复我的时候你就干净了?”他懵怔住,明显不承想曾料到我会知道这件事,我懒得跟他在这件事情情上多做纠缠,继而嘲讽地厉声道,“我他妈嘴巴就是不干净了怎么了?你算老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就凭你骂的是我的女朋友。”
——就凭你骂的是我的女朋友。
到哪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所谓的为了陈柏杨讨回公道,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他短短一句话的回应,就已经让我输得抬不起头。
我还在妄想什么?妄想陆泽安还是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为我遮风挡雨?
哈哈,是我太傻,没有看清楚现实。
前任和现任不过一字之差,但究其根本,简直千差万别变。
我觉得脚就要快站不稳了,几欲摔倒,可我还是改不了嘴硬地说道:“哈哈哈,你的女朋友?”我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哟,我差点忘了,过几天你们可是要订婚了,我在这儿我预祝你们百年好合,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