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跟踪的私家侦探进不了麦汉生的办公室,所以不知道她们谈了些什么,但照片上欧若邻进出前后的表情变化却是十分明显。
而且碍眼。
没了心情继续看后面的,君莫惜把它们全部收起来放在一边。
白德民就在旁边,自然也看到了照片的内容。
思前想后,还是没忍住的问:“你打算怎么办?若邻这次似乎不是说说而已。”
君莫惜平静无波的脸上窥探不出任何想法,只随意的说:“你该清楚我的习惯。”
那就是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再做改变。
所以,任凭欧若邻怎么找律师咨询,他都不会同意提前离婚。
想都别想。
听他这样说,白德民便放心不少。
毕竟,要找到那个值得用真心对待的人并不容易,更何况他们还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但还是要做些事才行,不然总这样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
给出个友好的建议,“要不要给麦律师打个招呼,好歹他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叔叔,应该不会真愿意看见你们闹到那一步。”
君莫惜却淡然一嗤,“你说的是以前。”
从麦汉生带着遗嘱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出现在他们家的时候,他和他之间的情分就没有了。
但他还是感激他的,要不是他当时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分遗嘱的内容,他和欧若邻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他很清楚,也从来没有羞于承认,他对欧若邻动过心。
那一阵子正是他焦头烂额,最心烦气躁的时候。
先是君耀庭的意外死亡,继而又是他早有准备的遗嘱,到后来还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未知继承人,这来得太突然的一切太不寻常,他却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天晚上是三月十四号,时间已快到凌晨,他开车经过世纪广场,在街心花园停了下来。
熄火下车后才发现当天是白色恋人节,大街上到处是簇拥而立的情侣,双双对对,恩爱甜蜜。
或许是身体里的酒精开始发酵,或许是受了周围场景的刺激,他拨了电话给欧若邻。
其实那时他和她并不算熟,不过偶遇过几次,有几段言浮于表的谈话,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交换号码时存的姓名还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医院二十四楼。
自然的,欧若邻很干脆的拒绝了他。
他也并不是十分失望,一个人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
岂料欧若邻后来还是来了,还拎着几罐啤酒。
打开两罐,递过一罐给他。
不可否认,看见她出现君莫惜还是有些欣喜的,接过喝了一口,笑了笑,问:“怎么又来了?”
欧若邻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坐下,也小抿了一口,答道:“因为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君莫惜笑容又深了些,“什么原则?”
还以为她会说些不能放任喝了酒的人独自一人在外面扰乱公共秩序之类冠冕堂皇的大理由,谁知她只是转过身,冲他狡黠的一笑,伸出三根手指,“三个字。”
“看、心、情。”
君莫惜彻底的笑了。
那一刻,他忘记了半个多月来所有的阴霾,只单纯的知道自己被逗乐了。而欧若邻当时的笑脸,也定格成了他心里关于她最深刻的记忆。
当然,她对于酒精避之而不及的程度也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几口啤酒换来的后果就是她醉了一整晚。
他其实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至少过去的二十九年从来没有和一个女人单独在一起呆过一晚上的经历,但那天却破例了。
那是他们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刻,也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悄然发生变化的一天。后来很多与欧若邻闹僵的时候,他都是念着这段美好的记忆将他们之间的不愉快淡化掉。
例如这一次也是。
没有了刚才的情绪化,君莫惜又把照片拿过来,想看看欧若邻还做了些什么让他出乎意料的事。
果然……
越看到后面君莫惜的脸色越难看,几乎接近铁青的程度。
白德民被好奇心驱使,也跟着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也十分意外,“若邻怎么会……”
“砰。”
白德民的话只说了一半,办公室的门便被怒气腾腾的推开。
来的人是康颜颜。
她的脸色也很是不好,一出口就是浓浓的兴师问罪的味道。
“君莫惜,你是怎么当人家老公的?”
君莫惜本就心情不好了,这时候看见康颜颜出现更是心烦。
没理她,只波澜不惊的对白德民说:“德民,通知保安和前台,以后不相干的人就不要让她上来打搅我了。”
耐着性子忍了她这么久,也是时候结束了。
康颜颜当然听得出这话是针对她而来,她也不在意。反正从一开始,君莫惜对她就没什么好脸,她也早已免疫了。
只是公主的骄傲还是让她条件反射性的顶回去:“你以为我想来。”
见他们又要拉开吵架的阵仗,白德民在中间做着和事佬,“你们别一见面就红脖子粗脸的行不行,让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你们是旧恋人见面分外眼红,余情未了呢。”
“闭嘴。”君莫惜低低的警告了一声。
康颜颜也大声的呵斥他,“闭嘴!”
白德民摆摆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识相的关门出去。
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多一句嘴:“有什么事好好说,毕竟你们关心在乎的是同一个人,像刚刚一样一个鼻孔出气的模样不是好多了。”
君莫惜好像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尽量心平气和的问:“这次又是为什么?”
康颜颜也冷静了一些,口气不似刚才那般冲,“你知不知道邻邻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君莫惜扬了扬手中的照片,坦白的说:“你进门的前一刻,刚刚知道。”
听他这样说,康颜颜感觉自己又有些血压上升了,“那你还可以稳如泰山的坐在这里?”
君莫惜依然文风不动,语态随意:“不是有你大哥陪在她身边吗?”
康颜颜真想揍他一顿。
在她的印象中,君莫惜一直是这种冷冷清清的调调,不管遇到什么事,说话的声音都不会超过三十五分贝,就算动怒生气,也永远是那副语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商人的沉着气质。
但除了商人的身份外,他还有其他的角色需要扮演吧,比如丈夫。
不满的指责:“君莫惜,你会不会太冷血了点,好歹邻邻还是你的老婆吧。”
君莫惜不在意她的言辞挑衅,面不改色道:“我还以为在你心里一直把她当成大嫂呢,不过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和她现在还是夫妻关系,叫康祖文离她远一点。”
听到自己的大哥被奚落,康颜颜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会生气。”这真是一大奇观。
“怎么,看见我大哥陪伴在邻邻身边,你吃醋了?”
又是这个问题。
君莫惜终于有一点理解为何出身和性格完全不同的欧若邻和康颜颜可以成为手帕之交了,因为她们骨子里分明是同一类人。
连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但这次他给的答案却完全不同。
第一次正眼看着康颜颜,君莫惜铿锵有力的掷出两个字:“没错。”
康颜颜喜欢他的直接,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君莫惜,其实你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你从不说假话。”
君莫惜没什么被夸奖的喜悦,淡淡的说:“那是因为你在我面前说的也都是真话。”
对于谎话连篇的人,就不会是这样的待遇了。
比如欧若邻。
又看了一遍那些照片,君莫惜的眉头不自觉的紧蹙。
这个女人,明知道身边一直有安全隐患,也不知道要安分点吗?
活该遭了人抢劫。
还不知死活的和劫匪动手,把自己弄得进了医院。她以为自己是霹雳娇娃吗?
怎么不更蠢点,有什么东西会比她的命还重要?
简直愚不可及。
起身,还算友好的对康颜颜说:“我现在去医院,你要去哪儿,叫德民送你。”
君莫惜到达医院后先去找了医生。
在他那里看了给欧若邻受伤的手照的X光片。
不太看得懂,索性还给医生听他解说。
“伤口很深,估计至少要休养半个月才能愈合,但幸好没有伤及筋骨,否则就麻烦了。回家注意好好调养,三天过来换一次药。”
君莫惜把这些话记下,去病房看欧若邻。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是一般的抢劫,无外乎是为了钱财,就算欧若邻有反抗,劫匪也不至于将她的手伤成那样。
血肉模糊,他们下手会不会也太狠了点。
而且每一刀挑的都是右手。
看这情形,与其说是像打劫,不如说像是蓄意要废了她的手更恰当。
这其中肯定另有内情,至于是什么他也一定会调查清楚。
当然,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去看看那个自以为聪明的笨女人。
在走廊里碰见了康祖文。
倘若换作往常,君莫惜也就当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了,但今天的情况又不同,所以他停在他面前,不是很客气的说了句:“我们聊聊。”
康祖文似乎也正有这个打算,欣然同意。
两人一起上了天台。
君莫惜没什么性子和他浪费口舌,直奔主题:“不管以前如何,从现在起,我希望你和她能够保持距离。”
康祖文毕竟是公众人物,就算被警告仍然微笑以对。
但说出来的话却没他的脸色那么礼貌。
“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碰巧经过,事情的后果会是怎样?那些人的动机分明不是单纯的抢劫,若邻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现在跑来做什么?”
君莫惜没告诉康祖文就算当时他不在场,他派去的私家侦探也会出手保护欧若邻。另外,他也没想到,那群所谓的劫匪会表现得那么明显,连康祖文都看出了问题。
事情的严重性似乎超过了他的预计。
因此才更需要注意每一个细节。
把话挑明,“无论你信或不信,要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首先要做的就是你们不要再见面。”
康祖文听着觉得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莫惜没有解释。
难道要他说欧若邻早就对他说过“君莫惜,我相信只有你才能保护我的生命安全,为了让我活得更久一点,我们在外面需要扮演恩爱夫妻。”
以前他一直不太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只尽力的配合。
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但这是他们夫妻俩之间的事,不需要告诉第三个人。
于是他避重就轻的说:“如果你真的为她好,相信我的话就对了。”
说完转身离开。
康祖文还有话要说,在他下楼前叫住他,“等一下。”
君莫惜回过头,并未走近。
“还有什么事?”
康祖文上前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他。
他的态度很慎重,像是在转交某种非常珍贵的东西,更是在下某种决心。
静默良久,他才开口:“我就相信你一次。”
君莫惜忽然之间开始有些欣赏眼前这个男人。
换作是他,他断然不会有这样的风度做出这般牺牲。
看来他也是真心喜欢欧若邻。只可惜,他找错了对象,那是只属于他的女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或许没有了欧若邻,他们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但那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过至少,现在他愿意对他友好一点。
看了看袋子上的商标,问:“里面是粥?”
康祖文点了点头,“不知道她喜欢吃些什么,但通常情况下,病人吃点清淡的东西比较好。”
君莫惜难得附和道:“应该符合她的口味。”
康祖文看起来不怎么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那就好。我们四年才在一起吃一顿饭,能被我蒙对,也算幸运了。”
君莫惜也笑了。
康祖文这句话对他来说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他曾信以为真欧若邻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三天两头和康祖文见面,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果然是个谎话连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