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和蔼、聪明。自从我哥哥弗德雷的小儿子出世后,爷爷升级为老太爷了。
听老太爷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很愉快。据他说,在他出世不久前的那个时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时候的人有人性、有力气。
“那是人兽混居的野蛮时代。”哥哥弗德雷说,“感谢上帝,我们已经跨过了那个时代!”哥哥的这种做法虽然不太成体统,可我还是很尊敬他。他在我们兄弟中排行老大,他开玩笑说,他足可以当我的老爸。他的成绩全校第一,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工作,能力强。老太爷最喜欢找他聊天,但二人碰到一起就争论不休。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代沟,但谁又离不开谁。
老太爷经常睁大眼睛听弗德雷讲读关于科学上有成就的事情,关于自然新的发现,关于现在一些奇怪的现象。
“人类变得越聪明,日子会越不好过。”老太爷评论说,“他们制造武器,往往是为了自相残杀。”
“这样,战争就结束得更快,”弗德雷说,“人类再也不用等上七八年才能享受和平,现在地球人口大爆炸,流点血,死几个人,也是一件好事。”
一天,弗德雷对老太爷讲了一件发生在小城市里的真事。市政大楼上面的那口大钟长久以来为市民们报时。钟并非万分准确,可是全市还是习惯按它报的时间来办事。不久,那里通了火车,因为火车将各地连接在一起,所以人们必须知道准确的时间,否则会发生撞车事故。火车站竖立了一座走得准时的大钟,现在全城的人都按照它来办事。
听了这个故事,我大笑起来。老太爷却一脸严肃。“你这个故事含义深刻,我明白你讲的意思。”他说,“听了以后,我想起了那口老波尔霍姆钟,它是我小时候的时间。它走得不太准,但一直都在走。我们相信它,没有花时间去想钟里面的齿轮构造。当时的首都机械大钟也这样,大伙儿对它充满安全感,相信它是正确的。现在的首都机械大钟已经换成了玻璃钟,可以看到里面的机器、轮子在转动,听到它在响,大家都担心它的发条和齿轮。我也在想,它是如何报时的。渐渐地,我失去了小时候的那种信心。这正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缺陷。”
老太爷说到这里,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和弗德雷停止了谈话。但是他们又互相分不开,后来弗德雷要去美国的时候这一点在,全家都感觉到了。
那是为了家事不得不做的一次远行,老太爷十分痛苦。
“每隔半个月我就给您写封信!”弗德雷说,“要不就发电报,让你通过电报得到我的消息。”弗德雷刚在英国上船的时候,就用电报向老太爷传递他的问候。一到美国,他又打来一封电报。
“这是上帝的杰作,这是上帝对人类的恩赐!”老太爷说。
一个多月后,弗德雷在一封信里说他已经和一个姑娘订了婚,他保证全家人会喜欢她的,信中还附带了一张这个姑娘的照片。大家先用眼睛去看,后用放大镜去看。在最精确的放大镜面前,照片越看越像真人。
“可惜当年没有这样的发明,否则,”老太爷说,“我们就可以面对面地看世界上那些伟人了!这个姑娘多么温柔,多么美丽呀!她一走进家门,我就能认出她!”
但是,这个姑娘差点儿没进我家大门。幸运的是,有惊无险。弗德雷夫妇从美国转道英国,再乘汽轮到哥本哈根。在他们看到日德兰那白色的海岸线的时候,天空刮起了风暴,他们乘坐的轮船搁浅。夜幕降临,忽然一支明亮的救生箭从岸上射向搁浅的船,把救生绳索带到了船上。于是,海上的人和岸上的人取得了联系。没过多久,船上所有的人都得救了。
听了弗德雷夫妇的这段经历,大家都哭了。
老太爷双手合十,我知道他在感谢这个多姿多彩的新时代。
那一天,老太爷为修建汉斯·克里斯坦·奥斯忒纪念碑捐献了两百马克,弗德雷听到这件事情后说:“祖父您真了不起!我想我可以给您念一念奥斯忒多年前写过的关于旧时代和新时代的文章了!”
“他的观点和你的一样吗?”老太爷问。
“当然。要不然,您为什么向他的纪念碑捐钱?”弗德雷说道。
(安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