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张掖是沙漠中的绿洲一点不为过，这里水汽充沛，植被丰富，商业繁荣，抵达的傍晚，天正下着小雨。
丁蕴洁和Eric打车到商业街，用美食APP选了家饭馆，痛痛快快吃了顿好的。之后，他们返回宾馆，心照不宣进了同一个房间。
激情过后，两人仰躺在床上，久久沉默着。
Eric拾起她搭在胸口的手，用指腹轮流抚摸她的五指，最后，停留在无名指上。
“你没结过婚。”他说，“这里没有戴戒指的痕迹。”
丁蕴洁不想和他辩论，“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说谎？”
她笑笑，“你不也说谎了？你说你是包租公，其实你有正经工作。”
Eric侧身，从上方望着她，眼神里透着认真，“不如这样，咱俩都交个底，等回去了……”
丁蕴洁很干脆地拒绝，“不要！回了新吴，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
那双望着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但她并未心软，她素来如此，决定了的事绝不拖泥带水。
“你这人一看就是招蜂惹蝶的体质，我不想将来伤心。”她回答。
他会这样随便和旅途中的女人发生关系，说明不是头一回。她并非谴责他，因为她也这样，而她绝不想和另一个自己发生关系。
昨天在莫高窟，Eric因为接电话落在队伍后面，那时丁蕴洁并未走远，她在离他不远的一堵墙边等他，听到他温柔的说话声，眉头却始终紧蹙着。
她猜对方是个与他关系非同寻常的女孩，而他即便拒绝，也是礼貌而客套的，她却宁愿他凶神恶煞一点，显得更真实，也更有温度。
在那之前，关于和他的关系，她有过犹豫，但那一刻，她忽然清醒了，明白自己决定终止是对的——她不想变成第二个电话那头的女人。
这一切，Eric并不知道，他转动着眼睛，冥思苦想最后的挽留办法。
“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相遇，你会爱上我吗？”
她没说话，她从不做这种无聊的假设。
“你该走了。”她翻了个身，背对他，声音有点冷。
半晌，她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床反弹了一些，是他离开了。
临走，他又有了新主意，“这样好不好，你看咱俩是搭同一个航班回新吴，如果，如果到最后分开的那个点，你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我，我们就交换联络方式……我保证不主动联系你，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
丁蕴洁闭上眼睛，笑笑，“再说吧！”
到新吴机场已是深夜，两人拖着行李去打车专区排队。
Eric亦步亦趋跟在丁蕴洁身后，眼看离别的时刻就要到来，他真有些急了，不依不饶纠缠着她，就为了要个联络方式。
“不给手机号，加个微信也行啊！反正，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队伍排得挺长，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低三下四向一个假小子似的小女人讨联络方式，本身就是个非常吸引眼球的事，好几个等车的客人都扭头打量他俩，目光好奇，仔仔细细在两人身上脸上扫荡，令丁蕴洁受不了。
她叹口气，“你手机呢？”
Eric怔一下，随即回过神，大喜过望地把手机掏出来。
丁蕴洁正要报自己的号码，队伍外面忽然传来突兀的尖叫，“闻哥！你在这儿呐！我找了你好久！”
丁蕴洁扭头，看见一个年轻姑娘火车头似的冲过来，隔着栅栏一头撞进Eric怀里，“快别等了！我特地来接你的，车子就在上面，赶紧跟我走啊！”
Eric脸都白了，张口结舌：“你，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
“给你个惊喜呀！快出来吧！”
丁蕴洁感觉到Eric的目光无力地朝自己扫来，她不动声色转过身子，面无表情继续排队。
Eric站她身后不肯动，低声问她，“我可以解释吗？”
“不必了。”她头也没回。
“她是谁？”女孩显然看出端倪，嗓音严厉起来。
不等Eric开口，丁蕴洁回头说：“谁也不是，飞机上认识的——哎，别让你女朋友等，赶紧回去吧！”
后面那句当然是对Eric说的，说话时，她直视着他，目光平静。
Eric望着她，显然知道已不可挽回，可还是不动，木雕似的站着。
轮到丁蕴洁上车了，她没有一丝停留，扔行李，钻副驾，行动利落。
她在车里依然能看见Eric的身影，还有那个怒气冲冲的女孩，想必他回去的日子不好过吧？那一刻，丁蕴洁忽然有点心酸，忽然，有点可怜他。
他怎么那么傻呢？一点都不懂掩饰。
车子开远了，Eric、女孩，统统消失了，像一个注定破碎的梦。
丁蕴洁长长叹了口气，旅行终于谢幕了。
在酒吧，闻杰点了扎啤，陈康爱喝烈的，要了伏特加。
“今天晓雯给我打电话，说她误会你了，想跟你复合。”陈康侧首望向闻杰，“你怎么样，有兴趣吗？”
闻杰耸肩，喝一口啤酒，摇头，“不早说了嘛，我跟她分了，哎，你以后也别给我介绍了啊！”
陈康笑，“还在等你的梦中情人？”
他们都以为闻杰是胡说，拿来打发晓雯的借口。
闻杰较真道：“不是梦中，是真实存在的。”
“那人呢？如果是真的，就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嘛！”
闻杰没音了。
他找了她好久，到处打听，哪家公司有这么一号人，英文名叫ZOE？当然没结果，不啻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她很可能用的假名。
闻杰一直后悔，在机场没能死缠烂打。他清楚自己的弱点，不想得罪人，尤其是姑娘，而当时，晓雯就杀气腾腾站他身旁。
他经常翻出Zoe的照片来看——她披着围巾，笑得很开心。还有一张，是她的后脑勺。
他叹了口气，端起杯子来喝。
酒吧里忽然起了一阵喧哗，闻杰不关心，自顾自喝酒。
陈康伸长脖子看了会儿，碰碰他，“看那边！女人掐架呢！”
闻杰懒洋洋往远处瞥了一眼，忽然怔住，因为认出了那个被泼一脸酒，傻呆呆站着挨骂的女人是谁。
喜悦比酒精扩散的速度更快，瞬间便弥漫周身。
他撂下酒杯，精神抖擞地快步走过去。
陈康愕然，“你干嘛去？”
闻杰没搭理，笑意在唇边泛起。
等了这么久，终于不用再等下去了。他下了决心，这一次，他决不会让她从自己身边再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