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路口,红绿灯交替之际,丁蕴洁忽然想明白了困扰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她在停车场时,目光曾拐到过一辆熟悉的奔驰车,尾号依稀是96,当时没留意,这会儿猛然醒悟过来,那是周应凯的车!
周应凯怎么会知道许佩珊在这儿?她紧张思索着,很快锁定了林山明。
自己打电话时林山明就在不远处,自己和许佩珊的交谈一定是被他听到了部分。
丁蕴洁虽然不认识林山明的车,但此刻如果周应凯就在佩珊那儿的话,基本可以断定,就是林山明跟踪自己到了那家客栈,发现佩珊的行踪后,再向周应凯告密。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这可能吗?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而且,林山明有什么道理这么干?!
然而须臾间,丁蕴洁就回想起林山明曾调戏过佩珊的事,为此还被周应凯大骂过一顿,他面上虽然道歉和解了,心里肯定就此恨上了佩珊,说不定连周应凯也一块儿恨上了。
丁蕴洁越想越恐惧,如果那的确是周应凯的车,那么她的猜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林山明把佩珊的行踪透露给周应凯,分明就是存着看好戏的心理!
丁蕴洁火烧火燎调转车头,加足马力往回开……
周应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绪是涣散的,既兴奋又混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他的语气也不再是仇恨的,更像是把许佩珊当成知音,一如过去他每次找她谈心时那样。
“上个月,我去看过姜森。他是唯一一个对我还忠心耿耿的人啦!唯一一个。”
他走到碰墙壁,转过身来,接着走,“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还有信心的人,他要我稳住,再找时机东山再起。呵呵,可他不知道,要重新再来有多困难,连我自己都不敢指望了。”
许佩珊悄悄用指甲钳割绷带,这是件困难的事,手被绑着,好不容易找准角度,稍微一用力就会滑脱,她还得提防不让周应凯发现,所以做得很慢,但她毫不放弃。
“我四十岁离婚,老婆把孩子也带走了,这些年,虽然样样顺利,但心里一直很空虚。不过,一想到有你在我身边,我这颗心就还是热乎的。唉,可惜了,佩珊,你本该是我最信任也最亲近的人。”
他这一声叹息忽然让许佩珊灵机一动。
“我也爱过你。”她用很低但确保周应凯能听到的音量,以极其不情愿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周应凯脚下猛地一顿,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许佩珊向自己表白,尽管理智上觉得不可信,内心难免还是起了波动。
许佩珊不看他,继续用同样的语调说下去,“但你让我很失望。”
“你对我失望?”周应凯有些困惑。
许佩珊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小袁有一腿,她有什么?长得比我好看,比我体贴?还是办事能力比我强?”
周应凯还怔着,“你吃醋了?可,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乎……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啊!”
许佩珊仰头,恨恨地说:“那是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周应凯结巴了,“我暗示过你,但你,你从来不接我话茬。”
“那时我还没离婚!想等离了婚再跟你挑明,谁知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跟小袁好上了!”
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瞬间,周应凯也恍惚了。
“后来你就……恨上我了?”
许佩珊不说话,手上加快速度,她已经摸准了角度,干起来顺利多了。
周应凯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悔意,但随之而来的是狐疑,他恨佩珊太久了,很难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他朝她走过去,“佩珊…….”
许佩珊的手终于松脱了,她紧张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周应凯,大气都不敢出,怕被他发现了会前功尽弃。
门突然被敲响,两人同时吓一跳。周应凯转身盯着门。
“是服务员。”许佩珊忙说,“我叫他们来收桌子的。”
“你别说话!”
周应凯被现实拉回来,神色再度冷峻起来。他走到门边,从门眼里朝外张望,忽然发出低笑声,“是你的好朋友来了。”
许佩珊内心一片冰凉,“你别开门,否则我会大叫!”
“我不开,她会更加怀疑——你叫也没事,小丁的脾气我了解,别人都是看见危险就跑,她不一样,哪里有危险还往哪里冲,何况是你在这儿。”
他手搭着门把,回头笑呵呵说:“让她进来也好,你有个伴儿,我也多一个和姚奕谈判的筹码。”
许佩珊急得一头汗,厉声说:“老周,你先过来,我和你谈个条件!”
丁蕴洁在外面喊:“佩珊,你在不在里面?”
周应凯迟疑一下,难得看见许佩珊被逼急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从前他在这个女人面前总是有那么一点自卑心理的,虽然他从不愿承认。
他走回去,反正人在他手上,他想怎么玩都行。
“说说看,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条件?”
许佩珊等他走近了,忽然反手抓住椅子,迅速举起,咬着牙,拼出最大的力气向他砸去!
周应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蒙了,躲避不够及时,椅子脚砸在额头上,血流下来。他身子晃了一晃,破口大骂着就扑了上去。
“我就知道你这娘们儿一肚子坏水,诡计多端!我让你玩我!让你玩我!”
许佩珊脚还绑着,没法跑,很快就被周应凯压在地上,他红了眼睛,拳头没头没脑招呼下去,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状态。
丁蕴洁听到里面稀里哗啦的动静,心里凉飕飕的,像穿过一阵阴风。她抬脚,用力踹门,踹不开,便一口气跑到前台,抓了几个男服务员跟她直奔房间。
服务员用钥匙开了门,里面的场景惊心动魄,周应凯额角流着血,正疯了似的揍身下的人,而许佩珊被他死死压着,毫无还击之力,脸已经被揍花,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丁蕴洁心都碎了,一瞬间又怒火万丈,嘴上对惊呆了的服务员吼,“还不快他妈报警!”
喊完了,自己先冲上去,一脚踹在周应凯腰间——这招对柔道高手管用,对周应凯当然也管用,他一下就翻滚到一边,没等爬起身,就被两个男服务员及时控制住了。
丁蕴洁扶起伤痕累累的佩珊,心疼到嗓子哽咽,“你要不要紧?”
许佩珊示意她把自己的脚松开,勉强还能站起,她摇摇晃晃走到周应凯面前,费力蹲下,久久望着他,好像从不认识他。
“你……再一次向我证明,”她嘴唇臃肿,却坚持把话说完整,“我出卖你……一点都没错,你根本,不值得我包庇。”
周应凯明白大势已去,惨笑两声,“那么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哄我了?”
“对,我从来没爱过你。”
“我就知道,你是个自私的女人,永远只顾你自己。”
许佩珊忍不住笑起来,脸上的多处伤口被牵动,疼得厉害,但她努力维持着笑容,“那你呢?你连自己都不肯顾,好好一副牌,非要打得稀烂才收手……但凡你肯听我一句,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报警的服务生告诉丁蕴洁,“110警务室离咱们这儿很近,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楼下已响起警铃。
周应凯默默闭上眼睛,再也不想挣扎,他实在把自己折腾累了,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