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横冲直撞·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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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重返

董事决策会议上,梁涛果然没有现身,徐彪名正言顺成了投资方代表,随行也都换了批人,和从前围在梁涛身边的人一样,都唯他马首是瞻。

顺时方面,除了几位常任董事,整车部骨干力量也都参加了,因为内容涉及追责,会议在检讨和批判的氛围中进行。

先由闻杰针对事故和处理进展做汇报总结,之后常昊泽、洛小宇、彭元等人也相继做了简短发言。

徐彪不再像上次会议那样频频打断发言者,而是始终素着脸,一言不发听着。

姚奕最后一个上场,步子走得有点沉重滞缓,但腰杆一如既往挺得笔直,到了台上,她扫视众人,最后视线停留在徐彪脸上,这才开了口。

“徐总,本次事故的大致情况,我的员工都讲清楚了,坦白说吧,眼下的局面,我们应付不了,只能有劳徐总出手了。”

“我来解决没问题,但不是说你们就可以袖手旁观了。”徐彪冷冷道,“顺时方面,必须有一个人,为这次事故承担全部责任,否则,我们无法将舆论平息下去。”

闻杰虽一向超脱,毕竟血性犹在,被徐彪语气里的傲然激起怒意,忍不住想起身辩驳,随即想起姚奕的叮嘱,不觉朝她看过去,姚奕也正盯着他,眼里是某种制止的意味,闻杰只得按捺下情绪,双手紧握,搁在桌上,心里一万个难受。

常昊泽却砰地一声站起来,朗声说:“我来负责!”

徐彪挑眉望向他,嘴角含着蔑笑,“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的分量远远不够。”

常昊泽脸一下子憋红,气得!

闻杰再次感觉血气上涌,不知不觉攥紧手心,姚奕的警告在耳边循环了多次,终至淡去,他赫然站起。

然而,没等他开口,姚奕便一声断喝,“闻杰,你干什么?”

闻杰一下子怔住。

姚奕只有在真正被惹怒时,才会发出这种质问。他记得十九岁那年,偶然发现哥哥为了生意做不光彩的手脚,令他非常不齿,冲到哥哥书房与他理论。闻杰占领了道德高地,又天生善辩,闻军根本不是对手,气到要揍他。是姚奕进来,厉声喝止,才让兄弟俩避免了一场恶斗。

“除非你打算一辈子待在象牙塔里,否则,终有一天你会理解你哥哥的。”

闻杰一直记着姚奕的这句话,时至今日,他终于能理解哥哥了,虽然依旧无法认同。

“坐下!”姚奕放低嗓音喝道,语气依然不失威严。

闻杰清醒了,理智告诉他,现在和投资方对着干不是在帮姚奕,反而是在拆顺时的台。他低下头,闷闷地坐了回去。

姚奕向常昊泽招招手,温和道:“常总,你也坐吧,谢谢你体谅我,但这件事,我已经一再说过,全部责任在我,应该由我一人承担。”

常昊泽本来被徐彪的轻蔑挑得心头火起,拳头都握紧了,尽管也知道送不出去,而姚奕一如既往的信任与温和总算给了他一个台阶。他愤愤地向徐彪投去一瞥,带着点屈辱的神色也坐了下来。

徐彪的本意也不在侮辱谁,尤其像常昊泽这样的实干型人才,眼见危机被姚奕平息,立刻不失时机接起了话茬,“姚董肯出面,往下的事就好办了。”

他神色缓和了许多,一摊手,“姚董,请坐下说吧。这事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你,只能算运气不好。可我们做生意的,十个失败的八个和运气有关,麻烦落谁头上,谁就得认。”

姚奕说:“我今天就会发公开的辞职声明。”

除了闻杰,顺时所有员工都惊诧地抬起了头。

常昊泽大声说:“姚董,没到这一步吧?”

姚奕没理会,冲徐彪道:“徐总,你们接手后,不要耽误生产,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除此之外,我没别的要求。”

徐彪点头,“姚董放心,鼎辉必定会尽力——咱们在一条船上,顺时倒了对我们没好处!”

常昊泽压住心头不满,虎视眈眈瞪着徐彪,“姚董要是走了,以后整车项目我们该听谁的?”

徐彪笑笑,“肯定不会让你们抓瞎,人已经找好了,想来姚董也不会有意见。”他转首向助理示意,“去请周总进来。”

闻杰早就猜到这结果,但整车部其他成员在开会前仍心存幻想,觉得后果再坏,也不至于会坏到姚奕被赶下台,而到这一刻,所有希望都破灭了,大家坐立不安,交头接耳,目光频频往姚奕脸上扫,毋庸置疑,只要她发出一点不满的声音,他们全都会跟着大闹起来。

但姚奕神色自如,仿佛依然胜局在握似的,搞得众人也有些疑惑,不敢轻举妄动。

门推开,助理领着满面春风的周应凯走进来。

几个月前,周应凯在和今天一样的场合被扫地出门,为此他忍辱负重,用尽心机,终于得偿所愿,重拾旧山河。这一刻,对别人或许没什么,对他而言,却意义非凡。

徐彪带头鼓掌表示欢迎,并亲自走上去和周应凯握手,又亲自为他拖开椅子,请他入座,给足了面子。徐彪自己没有落座,走向台前——轮到他发言了。

“其实两天前,我们就收到姚董的请辞信,她为这次的事故感到深深的自责,也自认为无力应对网络上气势汹汹的声讨。希望能以引咎辞职的方式来平息舆论。我们投资项目组经过反复讨论,认可了姚董的意见。现在我宣布,即日起,姚董不再负责整车项目的总体运营,也不再参与任何与该项目有关的具体业务,改由周应凯周总接任整车项目的总负责人,兼总经理!”

面对骚动的会议室,徐彪转向姚奕说:“这个决定,我们和姚董进行过充分沟通,也得到了她的认可。”

姚奕点点头,但没发表意见。

周应凯坐在姚奕对面,自进门后,他没说过一句话,但一脸志得意满的表情已足够说明心情。

常昊泽冷声问:“那闻总呢,你们打算怎么安排闻总?”

徐彪含笑望着闻杰,“配件部总经理的的位子不一直空着嘛,闻总挪过去不是正好?”

“梁涛当初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大概是希望我能保住对整车的控制权,可惜最后还是没有……”

会后,在姚奕办公室,她向闻杰叹息说:“整车我们已经插不上手了,你就和小丁一起,好好经营配件部吧!”

闻杰努嘴不语。

“我现在时常想,也许你是对的。”姚奕喝了口水,把两片药丸放进嘴里,一仰头吃下去,“同时做整车和配件,本就是件矛盾的事,我原先以为有能力控制住局面,一步步转型,但整车发展太快,把节奏给打乱了。走到现在这步,只能缓一缓,先顾一头。整车就让投资方去操心吧。把老本营交给你和小丁,我放心。”

“为什么不让我辞职?”闻杰盯着她,“你明明可以留在整车部的,我离开顺时,一样也能堵他们的嘴。”

姚奕摇头,“留下来,就得和周应凯共事,他肯定不会听我的,到时整车出两道命令,底下的人更难做。到时别说整车内斗激烈,配件部也难保不被殃及。”

闻杰默然,清楚姚奕的担忧是对的,即便投资方无权干涉老电机的业务,但他们完全可以插足新配部分,闹得新配鸡犬不宁,而这块业务对如今的顺时而言格外宝贵,极有可能成为顺时走向新未来的基石。

姚奕以主动退让保住了一个完整的配件部,虽则无奈,却也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了。

她继续道:“既然老周铁定要插进来,那就只能我走。再说,谁辞职谁就轻松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接着挑担子,你跑出去逍遥?”

闻杰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不行,还是大嫂歇着,我受累吧。”

“这就对啦!”姚奕也笑起来,“你后来在会议室里能忍住不跟他们顶起来,说明成熟了不少。”

“大嫂教得好。”

“我没教你什么,是你自己领悟的。”姚奕神色放松,流露出一些沧桑,“这人呐,经历的坏事越多,性子也就越沉,将来才能做更大的事。所以别怕那些大风大浪,能锻炼人,磨心性。”

她转头望着闻杰,“大嫂看好你。”

丁蕴洁两周后回公司上班,闻杰已经把办公室搬到配件部,和她相邻。她腿伤初愈,行动上不如从前那样轻盈灵活,很多需要体力的事都由秘书帮着干了,闻杰有空也会来帮忙。

“嘿!这下好了,成邻居了,以后串起门来多方便!”

闻杰挤眉弄眼,看得丁蕴洁直摇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再困难也得笑啊!否则人生多无趣。”闻杰轻轻一碰她胳膊,“主要还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嘴巴抹蜜啦?”

“不知道哎,要不要尝尝看?”

“正经点,上班呢!赶紧回自己房间。”丁蕴洁笑着把他推出门。

她安静了没多会儿,忽然门口有脑袋一晃,又是闻杰,“咱们这个架势,像不像开夫妻店?”没等丁蕴洁瞪眼睛,他已经识趣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