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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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忙忙忙!谁带孩子

居里有一种紧迫感,这种紧迫感来源于她的出身,从一个小城市走到大城市,想要立足,最起码得一栋自己的房子。东方是靠不住了,居里想到了自力更生。生完世卉,居里想找一份工作,朱姐帮过忙,但没有找到合适的,居里开始自学会计,拿证书,四处投简历。在海投的第二个月,居里谋到了一份职,在她干看来,那简直是一项壮举。和她一起面试的,七个人中,有三个名牌大学,三是海归,还都是硕士,只有她是一个,是地方不起眼的三流本科毕业,且为一个孩子的妈。居里想,HR之所以给她机会,大概是因为她也是一位妈妈。因此有了惺惺相惜的想法。HR对居里说,加油!这句似乎只是客套的话给了居里无限勇气和憧憬,她没有理由再放弃。居里是爱孩子的,十月怀胎,亲身骨肉。可眼下这种情况她实在没心情在家带孩子。

她必须和东方说明情况,并且,请婆婆,伟大的安秋萍女士,暂时来来帮他们照看孩子。居里不明白,在内地,在她们县城,婆婆帮着照看孩子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来到了上海,这个自由女性最多的地方,婆婆便成了一种野生动物,她们不负责照看孩子,她们有自己的生活,就好比自己的婆婆秋萍,她,需要唱戏。整天在外面待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家,对她来说倒像个旅馆。连她丈夫也受不了她,但也这么过了一辈子。

是东方跟秋萍说的。他是儿子,好说话。但东方没有直说,只是敲敲边鼓,说了一个朋友家孩子出生了,他妈妈带得开心的。秋萍一下便领会了儿子的意思。不接茬。东方又说,其实老人和孩子相处的机会也就一两年,带个一两年,就该上幼儿园了,解放了。秋萍听后圆睁双眼,好像听到了外星人袭击地球的消息,她说什么?一两年?一两个星期都够呛,再说,上幼儿园就不用管了吗?上幼儿园也是个孩子,也需要人接送。这是一个妈妈应尽的责任,我是奶奶。我只负责照顾你——我的儿子,现在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东方把秋萍的拒绝委婉地向居里传达了,居里对东方说,要不给妈一点钱呢?居里的这个办法,算是找对了路子。但她低估了秋萍,也没考虑到变幻莫测的实际情况。

当晚,秋萍跟进宝说了东方来敲边鼓的事。秋萍说,这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事儿我是不干。打死不干。进宝站着说话不腰疼:卉卉也是你的亲孙女啊!秋萍大怒,说:“难道不是你亲生的?他可是姓罗,不姓安。”

其实内心深处,秋萍还是喜欢孙女的,抵触情绪也没有那么激烈。只是时机不对。京剧票友即将赴美国表演,这对秋萍来说,机会千载难逢,她怎么可能一口答应为居里和东方带孩子?再说即便是答应,也不能以这种方当时答应,她觉得自己不能如此不值钱,得把价钱谈好,钱交了,人再上岗。至少过两个月再说。也让居里吃吃苦。于情于理这孩子就该居里带。

居里开始去新公司上班了。在浦东,比她原来的公司还远,来回四个小时。实习第一天距离就累得一身酸痛。但她必须坚持,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有三金,税后五千,这对一个没有亮眼学历和工作经历的妈妈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下了班,居里给东方打电话,她还想再做做东方的工作。或者说,她希望东方再去做秋萍的工作。

居里请东方吃日餐。平日里一家人下馆子,要不就去楼下那破旧的四川饭馆,要不就是街边的苍蝇馆子。居里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家庭,怎么跟川菜干上了。居里受够了这家人的节省。可他们即便节省钱,也没花在大地方,房子一直没买,进宝永远在炒股,永远没赚,像个叫驴一样永远被套的牢牢的。秋萍手里也有钱,但没人知道数额,那是一个女人的私房钱,比口古井还要深。

居里和东方对坐,桌子上摆着各色菜色,三文鱼、牡丹虾、北极贝、烤鳗鱼、烤帝王蟹腿、海胆、银鳕鱼、布丁……琳琅满目,都是他们喜欢吃的。自助餐厅,刚好赶上牛年特惠,属牛的来这里吃饭,付一位免一位。东方属牛。

坐在西餐厅里,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览众山小,为他们服务的是一位意大利的厨师,撇着不标准的上海话,给居里割三文鱼。居里觉得,这样的生活,才入流,才是真正在上海应该体验的生活。这也是她来上海的目的之一。

居里给东方下命令:必须跟妈说清楚,必须帮我们带孩子,两三个月是要的。全是祈使句,全是必须。居里请了饭,底气十足,她如此骄纵,当然也因为吃准了东方爱她。东方有点为难,说妈最近好像有点忙。居里说,忙?谁不忙?我们都忙,忙着赚钱,忙着为未来的生活打算,老人不帮忙,我可告诉你,以后我可不问他们的事。居里开始威胁。东方连忙安抚住她,吃饭吃饭,我最近工资涨了一点,还发了点补贴。居里立刻警觉,工资涨了,怎么没见短信通知。她掌握着东方的工资卡。东方笑笑说,银行可能还没那么快。谈到钱,居里想探探底,这个家庭还没给她交过实底。她说爸到底有多少存款?上次爸不是说,要掏钱给我们付首付吗?进宝的确说过这话,只不过那次是在亲戚聚餐会上,进宝为了充大,故意说的豪爽话。事后他后悔的要命。东方说我好像不记得了。居里说,怎么不记得?就是大姑二姑来的那次,看看你们家这些亲戚多少年都不走吧,这就是大城市。东方只好说各有各忙。居里喝了点小酒,越发起兴,敬东方一杯,说:“其实吧,爸是一个好爸!爸几乎具备了上海男人所应该具备的优缺点,顾家,纵容老婆,勤勤恳恳,精明,小气……”东方立刻质疑,“我爸怎么小气了?”居里放浪形骸,笑笑说:“这还用我说吗?左邻右舍谁不知道?你看他的衣服,买过新的吗?现在穿的还是十几年前的,那T血衫上都是洞,说是结婚时买的,丢在路上乞丐都不要。”

“那是对自己小气,叫节俭。”东方说。居里说,对你也不大方,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上海的家庭谁不是有几套房子,爸抱了一手股票,也不能生钱,搞得现在非常被动。

“炒股本来就是有输有赢。”东方说。居里说咱妈成这样,咱爸也是功劳大大的,按照传统社会的说法,父为妻纲,夫纲不振则妻猖狂。东方说那我是不是也该这一振夫纲。居里说你知足吧,我跟你可是头婚。

东方嘴里咬着一只蟹腿,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