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待业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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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广告工作室

我和庄客成立了一个广告工作室。其实这不是我们的初衷,我们本来想注册一个广告公司的,但需要三万元的注册资金。我们当时几乎身无分文,这没什么关系,有那种专门帮人注册公司的机构,他们会帮助你办妥一切的。可我们还是没这样办,原因是多方面的,简单来说就是风险太大。

现在简单说一下我们的工作室。它位于一幢破败的写字楼上,如果没有我和庄客的领路,你根据我们提供的地址肯定不会找到这个写字楼的,不是因为它的地址不好找,这个写字楼的对面就是全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很多棵参天大树生长的路边,一到夏天枝繁叶茂眼前一片的绿色,你根本想不到在其背后会有一幢写字楼。在我们决定租下这个办公室的时候,它唯一吸引我们的一点是租金,一个月的租金是两百块钱。写字楼的拥有者告诉我们,租金廉价的原因是因为这是一座违规建筑,但它却不在拆迁的范围内,而且还不妨碍去注册个体户。

我们的办公室在写字楼的四楼,正对着楼梯,一间屋,大约有二十平米左右。只有一扇窗户和一个门。窗户上的玻璃裂开了一道缝,用透明的塑料胶布黏住了。门是木制的,涂抹着已经在褪色的绿漆。用钥匙开这扇门可是一件力气活,首先你的另一只手要抓住门的把手,用力往上面抬,你的膝盖要死死地顶住门,与此同时你的另一只手拿着钥匙插进锁洞里,往左转两圈,在听到响声后再用脚踹一下门,这时门才会敞开。这座楼的所有者第一次带我们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是用这种方式打开的门。当时我和庄客四目相对,有点不可思议。

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屋顶上吊挂这一个灯泡,门一开,窗户再打开,对流空气一来灯泡就在半空中摆来摆去。一根白色的电话线在地上。当时是冬末春初,下午的阳光从窗户中射进来,一些灰尘在空气中浮动着,如同一个个的飞虫一样。我们租下这个办公室,一是因为价格便宜,二是因为可以用它来注册个体户,三是房间朝阳。

事实上,最后一点完全是多余的。我和庄客看着这个房间,心里都在想,以后的日日夜夜我们将在这里埋头工作,把自己的热血青春洒在每一寸的墙壁上,没有阳光怎么可以。可是实际上,租下这个房间后,我们几乎就没怎么来过。起初我们还在为怎么防盗而苦恼,可事后才发现这完全是杞人忧天,刚租房子的时候这房间是个什么样子,退房的时候完全还是什么样子,我们没有做任何的改动。

有一次我们带黄良成来参观办公室,庄客拿着钥匙在开门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黄良成看着四周说,“这是你们的办公室吗,别搞错了。”

我说,“错不了,就是这。”

“我看不像。”黄良成说,“你们是让我来给你们望风的吧。”

庄客拔出钥匙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把钥匙呀。”

我说,“不会锁被人换了吧。”

“应该不会。”

“我试试。”我接过钥匙插进锁洞里开始转来转去的,身体用力挤住房门,可怎么也打不开,木制的门都被我挤压地晃来晃去了,还是没开。

黄良成看不下去了,把我拉开,一脚把门踹开。

庄客看了看门,说,“可惜了。”

我对黄良成说,“这地方就是有点破。”

“一点都不破。”黄良成说,“连破的资本都没有。”

“弄张床进来就能住。”

庄客说,“就是嘛,多好的地方,就是门坏了。”

“以后这就是你的画室了。”我对黄良成说,“你就在这里画画。”

“不收你房租。”庄客说,“免费提供给你。”

我走出门指着斜对面说,“这是厕所,多方便。”

办公室闲着也是闲着,我和庄客本来想把房间无偿提供给黄良成用的,可他不仅不用还把门给踹坏了。临走的时候,我们找了个塑料袋,把袋子缠成麻绳状将门和门框上的把手栓在一起。反正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也不怕别人进来偷东西。

在我的眼中,黄良成是个画家,而且是一个很有天赋的画家。我毫不怀疑终有一****会成为一个闻名遐迩的画家,我对他的这种态度大约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再后来黄良成在我眼中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子。当然,我也是一个混子。

现在我的手上还有一张黄良成房间的照片。一张单人床,是他睡觉的地方,暗红色的被子窝成一团堆放在墙角上。被子上的花纹本来是艳红色的,因为很多年没有清洗过已经变成暗红色,他的枕头亦是如此。在黄良成靠床的墙壁上是幅墙绘,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笛子在吹奏,衣襟乱飞。女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樱桃小嘴。黄良成大概用了两天的时间把这个墙绘画完,刚画完的时候他让我进来看,我觉得画得真美,现在看着照片,也觉得确实十分的好看。只不过,这是我见过的黄良成唯一一幅墙绘。紧靠着床头的位置有一台电脑,台式的,液晶屏幕,黄良成就是坐在这个电脑的面前,没日没夜地玩魔兽游戏,从初春到初秋,废寝忘食。

直到现在黄良成也没成为一个艺术家,不可否认的是他骨子里是一个艺术家,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黄良成,酗酒,抽烟,生活不规律,不爱卫生,随遇而安,除了不动笔画画之外,他就是一个画家。

说说我和庄客。租了办公室之后,我们就去工商所注册。四天之后,一张个体工商户的证书到了我们的手里,我们拿着这张纸走在大街上,感觉天高任鸟飞。那时候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实际的气候还是冬天的,大街上还有一些积雪没有融化,天空中就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如同鸽子的绒毛一样在飞。我们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走在大街上,步伐迅速果断,时不时的我会看看天空,灰色的天,那种水泥粉一样的天。

现在我想喝点酒,庄客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来到一个饭馆里,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我们要了几杯啤酒,倒在杯子里,相互碰杯,一口喝光。人有了斗志就是感觉不一样,精力旺盛,觉得自己势不可挡,要大干一场。我和庄客就处在这样的一种状态,只不过,这样的时刻总是短暂的。没过多久我们就在生活的面前败下阵了,垂头丧气,如同被阉割了的公牛,一点血性都没有了,整日缩成一团,渴望不劳而获。

刚开始,我们把个体工商户的证书镶在一块镜框中,悬挂在客厅的墙上,没事的时候我们就站在它的面前看上几眼。这一般是在我们刚吃完饭或者刚跑业务从外面回来,显而易见我们又遭受了客户的侮辱,不仅没谈成合作的事情还被人羞辱了一番。我们士气大跌需要激励,我们就站在证书的面前,仔细的看上两眼,并在心中不停地叮嘱自己:我们是个体户,要勇往直前。这种自我麻醉有时候确实有效果,但再怎么样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一纸空文而已,又不是厚厚一沓的人民币。所以,我们终将萎靡不振。

我们的广告工作室有两个员工,我和庄客,偶尔黄良成也兼职员工,只不过没有任何的报酬。股东有很多个,我和庄客是,黄良成也是,因为有一次我们搞市场调查,他和我们一起站在大街上向行人进行询问。我们没有给黄良成发工资,就当他入股,是股东之一。其余的股东是,庄客的两个女朋友,我的表哥,我的女同学等等诸如此类。他们并不想成为股东但是也没办法,因为我们向他们借的钱至今未还。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们这个广告工作室有点类似于上市公司,到处融资。

在我们的名片上,庄客是市场总监,我是客户经理。庄客比我还多一个身份,法人。证书上写着他的名字,庄客。我和庄客出去跑业务的时候,客户们看着我们的名片都会仔细询问,你们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我说,“五星级酒店你知道吗?”

“这我知道。”

“我们的办公室就在它的对面。”

“可我平时没注意到有你们这公司呀。”

“被树遮住了。”

“什么?”

“那里有很多树,遮住你的视线了。”

一般情况下如果客户要去我们办公室面谈的话,我们就谎称办公室最近正在装修。我们不仅办公室是空的,我们连基本的办公设备都没有。我们是广告工作室,可是连一台打印机都没有。本来我是想买一台打印机的,不过恰好王蛊要离家出走,我就把买打印机的钱给了他。而王蛊拿着这些钱和黄良成去了洗浴中心。这导致如果有些文件需要打印的话,我们只能跑到打印复印的小店面里去。还好,在我们居住的小区里面就有一个这样的小店,路途并不遥远。

关于我们这个广告工作室的主要业务,名片上是这样介绍的:企业形象策划、企业营销策划、校园传媒、广告宣传代理、产品渠道建设。还有一点需要说明一下,虽然我们是个体工商户,但在名片上注明的是某某某传媒公司。这样听起来实力比较雄厚,来头也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