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我对逃亡的兴趣并不大。如果不是看到王蛊的处境这般艰难,我才不会陪他来到这个鬼地方。我必须要说一下,我们下榻的这个小旅馆简直是糟糕透顶。这个县城长途车站的对面有很多小旅馆,我们就选择了其中之一住了下来。本来我们准备坐长途车去外地的,但王蛊认为去外地不安全,还是离家近点比较好。我不这样认为,逃亡当然是越远越安全了。
王蛊说,“我们就是出来放松一下,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
“那你还不如去自首呢。”
“不一样。”王蛊说,“我可不是存心逃避法律的制裁。”王蛊想的是要给警队一个锻炼队伍的机会,提高警察追捕嫌疑犯的能力。这样来说的话,王蛊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可是把我扯进这件事情里总让我感觉怪怪的,所以在这期间我的情绪都不是很好。
旅馆的房间里都没有空调,风扇只有一个,悬挂在房间中央的半空中。因为我们来的比较晚,靠近风扇的床铺都已经有人了。和我们同住的都是外地来打工的人,皮肤黝黑,满口南方口音。房间里气味难闻,一股脚臭味,空气流通不便,闷热和臭味混合在一起,真是让人失望透顶。王蛊的心态比我好很多,他买了一大堆的报纸和杂志,躺在床上开始看报纸消磨时光。
“看报纸吗?”
“不看。”
“看看吧,很好看的。”
“不看。”
“虽然你是大学生,可你也要学习,充实自己的知识。”
“我没你这么好的雅兴。”
我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身上的汗珠层出不穷的从表皮下渗透出来。王蛊翘着二郎腿在床上悠闲地浏览着报纸。不是我养尊处优或者是不能适应这住宿环境,主要是我和王蛊心态不同。耳朵是他割的火是他放的,警察抓的是他而不是我,要逃亡的也是他,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大学放暑假本来可以在家里待两个月的时间,可现在我来到这个破地方,不能随便出去,只能守着王蛊。真是太不公平。
从第一天开始我就问王蛊,我们要在这住多久。
“看情况吧。”王蛊说,“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
“咱能换个好点的旅馆住吗?”
“你想住多好的?”
“起码是标准间,有空调和电视吧。”
“你知足吧,这地方就不错了。”王蛊说,“要是进了看守所可没这的住宿条件好。”
“搞了半天,你是来这里提前适应看守所的环境呀。”
“也不全是。”
“你可真行。”
“戒骄戒躁。”王蛊说,“习惯就好了。”
我说,“是你要被抓,凭什么让我陪你在这受罪。”
“我们是哥们呀,讲点义气好不好。”
“那你换个好点的旅馆住。”
“自己找去。”
“那你给我钱,我单独出去住。”
“不给。”
“你给不给?”
“不给。”
尽管王蛊不愿意为了我换一个好点的住宿环境,但最终我们还是从这个破旅馆里走掉了。不是王蛊想从这里离开,毕竟我们在旅馆住了也就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但实在没什么办法,旅馆的老板娘要赶我们走。一天早上起来的,整个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荡荡的房间,别无他人。之前在这里住的那批南方人也都走光了一个也不剩,他们的行李也不见了,连同不见的还有我和王蛊的行李。
我们被偷了,行李全没了,包括王蛊的几千块钱。
我们去找旅馆的老板娘说理。这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没搭理我们,说责任在我们身上,因为我们没照看好自己的行李。我追问那批南方人去哪了,她说一大早就拿着行李退房走掉了。
王蛊说,“我好几千块钱都丢了,你赔。”
“又不是我拿的。”老板娘说,“你找那些南方人要去。”
“中国这么大,我上哪去找。”
“废话少说,报警吧。”老板娘说,“让警察处理。”
旅馆的老板娘当然没有报警,不是她不想报,而是被王蛊阻止了。既然我们身无分无当然不能继续在这个旅馆住下去了,没办法,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了。我有点欣喜,不是为王蛊丢钱这件事,而是为他丢钱所产生的后果而欣喜。我终于逃离了这个旅馆。
现在我们走在太阳底下,经受着阳光的暴晒,前方的路遥遥无期,如果不走错路的话,大约还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等着我们。王蛊垂头丧气地走着,估计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踏上回去的路程。
王蛊说,“你是不是早盼望着今天了。”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钱是不是你的拿的。”
“我是想过要拿的。”我说,“可惜晚了一步。”
“做人不要太优柔寡断。”
我们筋疲力尽地走在路上,看着路的尽头,一缕一缕的空气像是烟雾一样升腾着飘向天空。那是蒸汽,由于天气过热而引起的,如同大地被人点燃一般。
三天之后,风头过去之后王蛊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返回县城。
“回去做什么。”我说,“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逃亡吗。”
“自首去,我受不了了。”王蛊这次乖乖自首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失去自由总比生不如死好,况且他只是放火又不是杀人,没那么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