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五方神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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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虚实(三)

最初对他的认识仅仅停留在挚友的哥哥。

除了总教听雨一些不正经的知识外,其他没什么。

后来又了解到他还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调戏了西凡后仍然健在的人。

再来便是今日,一千多年的禁足都改变不了他的本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青丘快因他乱作一团了,人家却在此地逍遥自在,简直活成了天下间所有男人最羡慕的样子。

这样一个集万千传奇于一身的“奇男子”......

千秋还没缓过劲,只听山谷中一个陌生的男声反复回荡:

“省省吧,别说龙君,神尊来了也没用。我大哥才死了没多久,你们有谁真心悼念过他?不过是想把我推上那个位子补缺罢了。”

“......他在说什么?”

千秋和姬少白大眼瞪小眼,听得一头雾水。

龙黎烨解释道:“本君无法长期代理族务,龙王之位又不可空悬,神尊命人找了三殿下多次,有意让其接替龙王之位,三殿下不愿,还将前来游说的仙官全都赶了出去。”

赶出去?怕不是扇出去吧......

千秋想了想,决定换个套路:“听雨哥哥,我们和听雨既是师兄妹也是好朋友,请问可否看在她的面子上现身相见?”

木屋里的人似乎听进去了,沉默半晌,刚以为有戏,谁知空中又飘来一句:

“小雨那孩子胆小听话,不会拒绝人,就算你们真是朋友,谁知道是不是你逼她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

看来走亲情路线是没戏了。

姬少白伸过脑袋道:“要不试试用你师父?”

“别逗了。”千秋对他想出的馊主意嗤之以鼻:“他就是因为调戏我师父才被贬下来的,现在提她老人家不是拱火么。”

“都什么时候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说罢,姬少白吊高嗓门道:“龙三殿下有所不知,我旁边这位正好也是西凡仙座的得意门生,既是同门,何不坐下一起......”

此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狂风骤起,席卷山谷!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的飞沙走石,连老树的根都在跟着晃动!

千秋忙用袖子遮住脸。

待风暴平息再睁眼时,面前赫然一个身长玉立,金绸锦缎的仙门公子,手执一把云纹铁扇,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这才是一个爹生的,跟听雨竟有六七分像。

棱角分明的面庞俊美绝伦,一双电眼勾魂摄魄,两道剑眉叛逆地向上扬起,三分俊俏,三分纨绔,三分高傲,前襟敞开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衣衫不整,又不难看到里面结实健硕的胸膛。

龙听风,正如传闻所言,扇不离手,一派风流。

然而面对这张无可挑剔的皮相,千秋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翻白眼。

“你是西凡的徒弟?”龙听风对昔日仙师直呼其名,语气再自然不过,一双桃花眼从上到下反复打量着她:“女的?”

千秋低了下头,确认该在的东西都在,抬头反问:“不明显吗?”

“......”龙听风完美的表情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西凡曾发誓不再收徒,怎会为你破例?”

千秋:“说来话长,其实......”

“三十字以内解释清楚,不然我就要回屋继续睡觉了。”说着龙听风合起扇子附在唇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忍,我忍!看在你是听雨哥哥的份上,说什么也要忍。千秋平复好心情后便开始思考如何将语言精简、精简、再精简。

说到这个,没人比惜字如金的龙君更有发言权了。

“伏魔剑。”

得龙黎烨三字提点,千秋茅塞顿开:“小青!”

伏魔剑盘旋数圈,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缓缓停在众人面前。

千秋握住剑柄,熟练的耍了两招:“还用证明吗?”

“她竟把那人的神器托付给了你......”龙听风是个聪明人,没有再刻意为难他们:“说吧,来找我作甚?”

千秋趁热打铁,一点不绕弯子:“我们想扑灭落在青丘迷离幻境的天火,还请听雨哥哥帮忙。”

“原来如此。”龙听风立刻了然,啪地又打开了看似沉重的铁扇,轻飘飘地摇着:“你们是想借风神扇之力扇灭天火从而进得秘境?”

原来他手里一直把玩的便是当年西凡赠予他的“风神扇”。传闻有此神器在手,三界四海、五方八荒的风都要供其驱使,灭个天火自然不在话下。

总感觉这个神器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千秋心道。

“若能得三殿下出手相助,本君感激不尽。”龙黎烨字字诚恳。

“算了,我对男人的‘感激’可没兴趣。”龙听风笑道。

“三殿下,三殿下!”姬少白在一旁热情地招呼他过去,“借一步说话。”

龙听风眉间微皱,过去只是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知越听越有趣,不一会儿便跟姬少白称兄道弟,不分你我了。

千秋一把拉过姬少白:“你给他下药了?”

“那哪儿能啊,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啊。”姬少白压低声音,刚以为是要传授谈判秘诀给她,谁料只来了句:“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

千秋的嘴差点撇到耳后根。

不管怎样,龙听风肯帮忙就好。

为了掩人耳目,姬少白暂时撤下了幻境附近的所有岗哨,尤其叮嘱了几个心腹,要特别注意几位公主的行踪,让她们离这越远越好。

有了如此充分的准备,四人即可大摇大摆地出入青丘而无人可察。

龙听风驻足熊熊烈焰前,弯眉一笑,扭头对他们说道:“你们站稳点。”

就算他不说,银月破邪剑也已经召出,直直插进三人脚边的土地中,龙黎烨以破邪为中心划下结界,刚好够把他们装下。

“别出去。”

“龙君放心!打死都不出去。”姬少白拍着胸脯保证。

松膀抖腕,撤步开扇,袖摆——风起!

龙听风扇似凤舞,刚柔相济,一招一式飘逸潇洒,却不失威仪。

只见天火于风中盘旋起舞,卷起后如同一条火柱直上云霄!直至消失。

没了天火的庇护,迷离幻境渐渐显形,露出了雾蒙蒙的入口。

姬少白很捧场的鼓掌叫好:“不愧是龙三殿下,叹为观止!”

若是忽略掉四周的一片狼藉,千秋也想夸上两句。尤其那几棵无辜的松柏,没招谁没惹谁,只因生错地方,活活被吹成了秃瓢。

然而这话顶多在心里想想,该说的还是要说:“承蒙听雨哥哥帮忙,感激不尽。”

龙听风事了拂衣去,临走时不忘对千秋说道:“对了,替我转告千梵一句话。”

千秋:“请说。”

“就说本殿下在卧龙谷呆腻了,正准备找点乐子,让他把黑木山的大门锁紧了,别再冤枉我拐带蛇族女眷。”

龙听风说完便长笑离去,看方向应该是往天宫去了。

“......”

放心,用不着他,千秋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焊死,外加两把锁、三条狗、三重结界。如果这还不够,就把龙听风的肖像做成通缉令,贴遍青水镇的大街小巷,标题她都想好了:

防火防盗防流氓。

“快进去吧!”姬少白提议道。

千秋抬手一掌正中他后脑勺,差点把抹额打下来:“这是迷离幻境,你以为菜市场啊,说进就进,敢情不用你冒险是吧。”

“我这不是想着早解决早完事么......”姬少白灰溜溜地退居二线。

见龙黎烨缄口良久,千秋道:“龙君有何真知灼见?”

龙黎烨没有急于下判断,而是将一只手臂伸进幻境中,感知片晌后才给出结论:“此阵可解,但必须毁掉阵心之物。”

千秋问道:“从外面解不了?”

“绝无可能。”龙黎烨十分肯定。

千秋笑道:“上古狐王果然厉害,看来只能硬闯了。”

龙黎烨心知让她留在此处等待太过不切实际,只好改口:“进去后一定要跟紧我,不要走散。”

千秋:“好嘞。”

姬少白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我呢?”

龙黎烨道:“以防万一,需留一人在外留守。”

一听不用卖命了,姬少白感激涕零,表示愿意用生命为他们把风。

迷雾中肉眼可见的距离不超一丈,走到哪里都是树和石头,让人无法正确辨别方向。

两人并肩而行,相距总共不到一尺,忽听身后有响动,千秋回个头的功夫,龙黎烨竟不见了!

“啧,让我跟紧点,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随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子,在沿途的树干上刻下记号。说是记号,其实就是画了条小蛇,不认真看,还以为是蚯蚓。

走了半天也没感觉到那几个灵狐公主所说的恶念缠身或是丧失理智,正当她琢磨幻境会如何对付她时,远处的迷雾突然发生了变化!

“小青!”

千秋横举伏魔剑严阵以待,只见一团白雾在空中扭扭曲曲,不断拼凑,渐渐幻化成了一条白蛇的模样。

不知是阵法还是幻术的问题,“白蛇”的样貌非常不清晰,甚至有些怪异,千秋看到立马泄了气。

“喂!你要变我爹娘也就罢了,或者变我哥和我师姐,再不行听雨也凑合,你把我小时候总梦到的东西变出来是几个意思?”

“白蛇”似乎听懂了她的嘲讽,怒吼之后一个俯冲,作势取她性命!

千秋没有因为它是幻像就掉以轻心,手起剑落,一招便化解了危机,雾气也随之消散。

“就这?”

看着又狠又凶,实际却不堪一击。

千秋严重怀疑幻阵看不起她。

要不是找黎烨和镇元符要紧,她还真想与之理论一番。

正要刻下记号,忽然,隐隐飘来一股气味,千秋吸了吸鼻子。

“......血腥味?”

在幻阵中,嗅觉比视觉靠谱,千秋闭上双眼,缓缓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着。

只见龙黎烨背靠一棵大树,捂着染血的腹部大口大口呼着气,面露痛苦之色,而破邪剑正斜插在离他不远的地上。

千秋猜不透发生了什么,直愣愣呆在了原地。

龙黎烨很快便注意到了她。

“黎......”

名字都没念完,凌厉的杀招瞬时招呼过来!

“你疯了?!”方才那一下如果砍结实了,她非死即残。

龙黎烨没有回答,而是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她,下手比刚才更狠,千秋躲得越来越费劲。

师父常说,一个正常人忽然发疯,八成是幻术在作怪。

“哎,真是麻烦。”

破邪再度刺来,千秋不仅没有躲闪,反而脚尖轻点原地转了一圈,贴到了龙黎烨胸前。

在对方错愕的表情中,双手环过后颈,拉下距离,毫不犹豫地附上了冰冷的薄唇。

仿佛被闪电击中,“咣当!”破邪应声落地。

温暖的气息,似曾相识的触感,一切是那样真实......

龙黎烨不再动作,心跳也慢慢缓和,闭上眼,心甘情愿沉浸在“幻觉”中。

“怎么样,清醒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千秋的调笑。

没染血的手轻轻抚上如梦如幻的脸庞,指尖划过眼角下的泪痣,上面是波光涌动的琉璃色。

“真的......是你?”

“不然呢,除了我还有谁能......哎?!”

龙黎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两眼一闭,倒在了千秋的身上。

“喂,黎烨!你醒醒啊,我可背不动你啊!喂!”

“......”

还好附近有个小山洞可以落脚。

简单清理了满地碎石,铺上几层厚厚的干草,轻轻把人放下。

解衣时意外发现龙黎烨腰间一直别着的香囊,总觉得莫名眼熟。

“咦?怎么跟我以前丢的那个长这么像?”

都是精雕细琢的镂空银丝,尤其那两朵海棠,迎风绽放,栩栩如生,让她差点以为就是青姬从前为她做的那个。

“嗯......”

听到呻吟声,千秋放下手里的一切,赶紧检查了他腹部的伤口。伤势不重,可见昏迷的原因多半不是因为外伤,而是精神上受到了幻境的影响,这她可治不了。

醒来时,发现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身下是松软舒适的干草,身上盖着一件青色外袍,抬眼便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肩蹲坐在火堆旁烤手。

“这位爷,您可算睡醒了。”千秋笑着调侃。

记忆仍不完整,脑袋里仿佛有一群小人在打架,龙黎烨刚要坐起就被她按下。

“躺好,你的头还要再晕一阵子呢。”千秋道。

“......对不起。”龙黎烨一开口便是道歉。

“对不起什么?”若不借此机会逗逗他,都对不起她一路费尽吃奶的力气把人搬过来,“本以为拖后腿的会是我,哪知风水轮流转,所向披靡的战神也会阴沟里翻船,事后还要我一个‘弱女子’把他救出来,啧啧啧。”

龙黎烨微微撇过头,避过了火光,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侧脸,却暴露了微红的耳根:“为何不去找镇元符?”

“镇元符要丢早丢了,先把你照顾好再说。”千秋拼命往火堆里添柴,总是嫌火不够旺。

手中攥紧绣着灵蛇盘云纹的外袍,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毫无预兆地,龙黎烨突然变回原形!

“乖乖!拜托你下次变之前打个招呼先。”

千秋拍了拍胸脯,还想再抱怨两句,但很快被他的原形深深吸引住。

之前远远观望过一次,没想到近距离看也是如此震撼!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千秋伸手抚上了闪闪发亮的龙鳞。暖暖的,滑滑的,摸上去很是舒服。

银白色的巨龙只是静静地伏在地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原本宽敞的山洞立马变得拥挤起来,白龙把半个身子蜷起,轻轻圈住了千秋。

“其实也没有那么冷啦。”千秋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想着变回原形伤也能好的快一些,便没有阻止他。

“对了,你今天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了?”

“......”龙黎烨双眸紧闭,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算了,跟你说说我的吧。”千秋不好动手去扒人家眼皮,只好唱起了独角戏,“我小时候经常会做一个很奇怪的梦,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梦里在离我好远好远的天上有一条白蛇,我想去追它,可是怎么都追不到,反而离我越来越远......”

白龙不动声色地将尾巴缠紧了些,只听她继续道:“当时我爹把星宿星君请来教我,听说他最擅长解梦,我就把这事跟他说了,谁知他拿个破龟壳算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这才一气之下烧了他的胡子。”

说到这,千秋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见龙黎烨呼吸均匀,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的趴着。

她难得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人居然睡着了?!

......罢了,不跟伤患一般计较。

无意间瞄到泛着银光的龙角,不远不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千秋的心又有点痒痒了。

红莲经常说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点没冤枉她。龙听雨的一顿“痛揍”不仅没让她吸取教训,反而更好奇了。

先是用手指试探,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见他没什么反应,千秋的胆子一下子肥了许多,肆无忌惮的摸起来,嘴里还振振有词。

“谁说龙族的角摸不得,下次我一定当面摸给听雨看。”

一直以为龙角应该是光滑如玉的,直到今天才发现上面实则布满了极细的绒毛,虽然这样形容可能有些不恰当,但她还是想说一句:手感好极了!

大概是白日里看到了白蛇的缘故,千秋久违地又做起了那个梦。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醒后,眼角竟没有了泪痕。

龙黎烨尚在沉睡,经过一夜的修养,本就不重的伤势已好大半,千秋捻手捻脚走出山洞,找到了昨天沿途留下的记号,独自在幻境中摸索。

走着走着,面前不知何时多了条青石小路。

看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捡找了!

小路很窄,几乎只够一人通行,半人高的石灯笼整整齐齐列在两旁,每七步一个,和在青丘所见一模一样。

小路尽头是一座碧绿的神龛,神龛的一角有所缺失,切口整齐平滑,却不像是刀剑所致。

只见神龛供奉的,是一个灵狐形状的石雕。

将石雕拿在手中,立刻感到了其中澎湃汹涌的灵力,想必是真正的镇元符无疑。

“难道真的有人在混淆视听?”

千秋左思右想,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小殿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