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师傅的爹坐了会,和自己的女人谈着,整个屋里都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屋小人多,但在村庄里还算可以的,至少像匠人师傅这样大的孩子有单独的房间。匠人师傅的爹自己想着:是时候了,该找匠人师傅谈谈了。二人坐了会,匠人师傅的爹,起身走出自己的房间,到弄堂去看看,见到处都是黑的,又坐回床上,匠人师傅的爹也在想:该怎么开口和自己的儿子说,还是先问问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正坐着,听到外面匠人师傅的咳嗽声,接着就是起来拉尿的声音,匠人师傅的拉尿声急而绵长,匠人师傅的爹听到这样的声音和自己的女人相视而笑,孩子大了,年轻人肾好,能憋住尿,也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和儿子一样的健壮,也像儿子现在一样拉尿。等了好一会儿,总于听到匠人师傅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声音。匠人师傅的爹,站起身来,而他的女人拉着他的手,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男人,似乎是去完成一项艰难工作。匠人师傅的爹从自己女人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把手轻轻地拍拍自己女人的肩,用坚毅的眼神告诉自己的女人:别怕,没事的,我去说,我会说好的,你睡吧,不要等我。相信我!匠人师傅的妈,从自己男人的眼神里读出了:男人对家的负责任。一个为人父的沉着和担当。匠人师傅的爹走出房间,没有丝毫的停留,好像是早就谋划好的事。
匠人师傅的房间在厅堂的那一边,和自己的父母房间隔着个厅堂,虽然没有灯光。但匠人师傅的爹很熟悉,根本不用摸着东西就顺利地穿过了厅堂,转了角还是可以看到从匠人师傅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虽然油灯很昏暗,但在漆黑的屋里还是显得很亮堂。匠人师傅的爹走到匠人师傅的门口,见里面还亮着灯光,不时得听到吱嗒吱嗒烟叶燃烧的声音,匠人师傅年轻,但烟瘾重,也许是刚睡醒,起来拉尿以后就犯烟瘾了,或者也是心里想着这几天的事,一时想不开,才借着烟想事。匠人师傅的爹轻轻得敲了敲门,见匠人师傅没吱声,就顺手推开门进去了。匠人师傅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自己的哥哥,所以也没推辞,而是手握着烟杆,嘴里含着烟嘴,还在抽烟,一边看着门,结果推开门的是自己的爹。匠人师傅见是自己的爹进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情理之中,于是欠身坐起,有些惶恐不安,把手里烟杆搁油灯旁边:爹,你怎么也没睡。是不是我拉尿吵醒你们了。匠人师傅的爹没有笑,也没有直接回答自己儿子的问话,而是直接走了过去,一屁股挨着儿子坐到儿子的床沿上,表情很自然,也很自在,没有丝毫的做作,拿起儿子刚放下的烟杆,从儿子烟荷包里揉出一个烟果塞进烟洞里,顺手就着油灯吸了起来。孩子到了能做事的时候就慢慢学会了抽烟,根本就不用学,事做累了,歇歇,抽会烟,歇会儿气,你不抽烟就不好意思去空手玩,所以也就慢慢学会了,即使你不抽烟,大人也会叫你:崽,过来歇会,抽会烟。再者,出门了,走路上,也好和别人联系下感情。过去没有香烟,你要抽烟,可以,自己种,种好的烟叶自己切,自己抽。年龄大了的,抽不了味大的,自己切烟就少放些油,而年轻人,喜欢味重的,抽起来够劲,切烟时候就多搁点油。但烟杆就没有那么讲究的了,只要有烟杆都不会推辞,最多用手把烟嘴抹抹就算是干净了。匠人师傅的爹和自己的儿子也一样,没有过多的讲究,而是随拿随抽,由于匠人师傅年轻,烟叶的味重,呛人,而他爹又架不住,一口烟没抽完,就被呛着了,使劲得咳,直到把喉咙里黏痰咳出来了才慢慢止住了咳,匠人师傅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坐起来,拍拍爹的背,匠人师傅的爹感觉很温馨,拍了会儿,才慢慢抽完,想装一洞烟吧,又怕咳,放下吧,似乎又舍不得,毕竟自己的烟没有儿子的烟更够味了,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匠人师傅看出爹的无奈,于是起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办包烟丝来,抓了一大把用纸包好,递给了自己的爹:这烟是上次到外地帮人时候,老板送给我的,老板买了五斤,给了我一斤,我都舍不得抽,也是出门了带身上,招待人的,今天给你些,也不多了。匠人师傅的爹从儿子手里接过烟丝,一看就是好成色,昏暗的油灯下,烟丝显得格外黄,金黄金黄的,放到鼻子下,瞬间就闻到烟丝的香味。匠人师傅的爹小心仔细地包好烟丝,把烟丝隔身边,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儿子--匠人师傅: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匠人师傅从爹的眼神里读出了自己这几天一直迷惑不解的问题:自己借了钱,既没有被关起来,也没有饿着,还很被客气地叫到场子上帮着倒水,吃饭也很随便,既不是那种有钱人的饭餐,也不是欠债的饭,而是同那些做事的人一起吃,吃完了还不用干活,而是随便坐着,有人叫了就去帮忙。匠人师傅也见过和自己一起借钱上场子的,等没钱了就被人带走了,到了傍晚,有人叫他去送饭才看到,和他一起借钱的人被关在后面的单间里,自己送的饭就是给他吃的,看着那饭:那也叫饭,显然是馊了的,路上盖子没被掀开还好些,掀开盖子就有些闻不住了,但送饭那个借钱人的手里,那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就吃完了,很显然,和他一起借钱的那个人,至少是隔了很久没有吃饭了,或者说:那个人是吃惯了这样的饭了,丝毫不觉得难吃,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就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