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每天看望花飞花一次，只有一次。
他从不靠近，远远地藏在暗处，聆听花飞花的声音，只要她安全，他就很满足地离开。
花飞花陪客的时候是有笑声的，但独自一人时，安静的像森林深处默默开放的花朵。
她悠长的叹息，天涯隔着很远就能听到。
刚入钱府，花飞花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后来丫鬟除了一日三餐过来，大部分的时间照个面儿便离开了。是嫉妒她的美貌和运气，还是厌恶她曾是个妓女？也许兼而有之，她们不在身边，花飞花反而自由些，尽管她无法离开这个小院。
这个坐落在钱府后头西北角的院子实在小得可怜，两间正房，几乎没有厢房，从正房的走廊到院子门口不过两丈。它原本是失宠的三姨太的住处，不到一年，郁郁寡欢的就死了，房子就这么闲了两年。
西方的天边还有一丝暗红，天没有黑透，还能看见行人影影绰绰的走动，花飞花的屋内突然熄了灯，没了动静。
“莫非有什么变故？”
天涯心下一沉，飞身进了屋子。
门没动窗也没动，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进去的，包括屋子里的花飞花。
但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她似乎已经确定他会进来，所以披着棉衣坐在床边等他。
“向少侠，你来了？”
她轻轻地询问，这是她第二次和天涯说话，第一次在易水，然后天涯被人设局陷害离开易水门，从一个江湖著名门派的接班人变成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离开家，进了妓院，拼命的挣钱，挽救和延迟家族人的生命……，这就是她的命，前世欠的债今生偿还，花飞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命运，直到有一天这个少年的出现。
肥汉、瘦子，年轻的、年长的，官员富绅、镖头侠客，企图接近花飞花的男人垂涎她的美色，贪恋她的肉体，因此这些人的目光淫邪而亢奋。
另一些人，花飞花家族的人们，包括他的弟弟，眼睛充满怨恨和恐惧。
天涯是唯一一个真正欣赏她的人，少年的纯情犹如一缕春风扫过冰封的湖面，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花飞花正值二八妙龄？她感激他的仰慕、疼爱，感谢为她做得一切。
但她也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一个烟花女子不应该有太多的梦想。
“我弟弟被人杀了，妈妈告诉我的，是几个自称泰山派的人，一个矮子要了他的命。”
花飞花已看到天涯的影子，他是怎么进到房间里的？她暗生疑惑，但她现在已不能想得太多，弟弟死了，眼前的少年是她唯一可信赖的人，朱尔玳的话她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必须把自己的痛苦和忧虑向一个人诉说，否则真可能疯了。
“泰山派？他们为什么杀你弟弟？”天涯很好奇。泰山派的六弟子就死在他的剑下，他不知道，因为他杀的是亲近花飞花的人，至于对方是谁，从不感兴趣。
“他们说，弟弟杀了他们的师弟，但弟弟一点武功都不会呀。”花飞花潸然泪下，弟弟视她为仇敌，但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弟弟！
以她的聪明，早已猜出杀人凶手。
现在这个凶手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是无辜的，一切因她而起。
天涯不再说话。
“向少侠，向少侠！”
花飞花喊两次，没人应答。她大着胆走到天涯刚才出现的地方，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马镖头闻讯赶来，泰山派的大弟子宋人宝静静地站在那里发呆，完全没有了昨日的锐气。
他的面前，躺着五师弟朱贵的尸体。
和所有的死人一样，矮脚虎老老实实地躺在花格子被单上。
“谁下得手？”
马镖头问道。
其实他已不必问，朱贵喉咙上的血窟窿已告诉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