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新世纪的风景:当代华语电影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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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中国喜剧电影的发展与演变

在国产大片不断创造票房奇迹以及国内电影市场迅速回暖并且稳定增长的大背景下,近年来,中国喜剧电影的创作,也有了引人注目的发展与演变。

多元化的创作态势

与以往比较单一的喜剧创作不同,近年来的喜剧电影,呈现出明显的多元化倾向。无论是题材、主题,还是情节、结构与叙述风格,都有了突破和发展。

首先来看故事和人物。从故事讲述的时代背景来考察,除了《举起手来》《十全九美》等少量影片,近年来绝大部分的喜剧作品,均以现实生活为创作素材。不过,这也并没有影响到电影作者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以及塑造各不相同的人物。

从农民收养孤儿(《二十五个孩子一个爹》),到城市里中年夫妻的情感危机(《谁说我不在乎》),再到工厂里尽职尽责的基层干部(《别拿自己不当干部》),以及年轻的女娱乐记者的情感生活(《阿斯匹林》),农民自己拍摄的电影(《自娱自乐》),大城市里纷纭复杂的爱情景观(《爱情呼叫转移》及其续集和《桃花运》),农民工的都市奇遇(《我叫刘跃进》),等等,现实生活中种种引人关注的热点问题,都被电影人以喜剧的方式展现出来。

而即便是相同或者相似的题材,许多影片仍然可以显示出各不相同的人物形象与叙述方式。比如,《二十五个孩子一个爹》《自娱自乐》《落叶归根》《我叫刘跃进》《高兴》,均以农民或者农民工的生活为主要表现对象,但在内容与形式的诸多方面,都有很容易识别的明显不同的创作路线。

其次来看价值观念。所谓的多元化,其更深层次的表现,还在于不同影片或者同一影片内部所表现出的多元而丰富的意识形态。就不同影片而言,以爱情题材为例,张建亚的两部《爱情呼叫转移》,不同的人物与不同的恋爱,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宽容与谅解;冯小刚的《大腕》《手机》和《非诚勿扰》,在讽刺与调侃的同时,往往也会带有“贬恶扬善”的思想。

至于同一影片内多元化价值观念并存的现象,也相当明显。在《求求你表扬我》中,记者、要求表扬的农民工、农民工的父亲老劳模等片中人物,在很多方面均持有不同的价值观念。不过,在影片中,作者却并未因此而大加褒贬,反而采取了尊重和宽容的基本态度。

商业喜剧迅速崛起

近年来喜剧电影发展与演变的另一个重要现象,就是商业喜剧的迅速崛起。除了冯小刚继续处于领跑位置之外,出现了以宁浩、阿甘、张建亚等为代表人物的一系列作品。

这些影片在取得不错的票房业绩的同时,也具有其共同的类型特点。

其一,表现在商业元素方面。在宁浩的《疯狂的石头》中,围绕着一块宝石,多路人马展开激烈争夺,不仅喜剧效果连绵不断,而且悬念迭起、扣人心弦。其后的《疯狂的赛车》,同样是多种叙事齐头并进,然后被巧妙地编织在一起,在极其快速而简洁的讲述中,谁也猜不透最后的结局与下一段的情节发展。于是,难以捉摸的人物命运、变幻莫测的情节进展,以及丰富多样的喜剧效果,都成为宁氏影片吸引大众的独特魅力。

而在阿甘的《高兴》中,商业元素的运用,同样相当出色而精彩。其对农民工生活的全新演绎,给所有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无论是造飞机,还是载歌载舞,其全新的表现方式,开辟了国内商业喜剧的新领域与新天地。

其二,表现在娱乐品质方面。商业喜剧的一个重要标识,就在于其所蕴含的娱乐品质。换句话说,使其目标观众得到愉悦和满足,是这一类型的首要目的。至于影片的其他功能,则是第二位的事情。

在张建亚的两部《爱情呼叫转移》中,无论是“一男多女”还是“一女多男”,以及大量明星的参与,其基本设计的出发点,都是商业考量。而影片叙事所采取的轻松、诙谐的叙述风格,也绝对不会使观众由于片中所展现出的社会弊病而产生出深度忧虑或者高度不安的情感。于是,娱乐成为创作者与观赏者之间的“第一默契”,而所谓教化的功能,虽然看似不太明显,却也一定会在不断的笑声之中悄然抵达。

类似的情况,在《我叫刘跃进》《桃花运》等影片中,都有所表现。尽管这种策略多少会削弱影片的思想深度,却也的确增强了作品的娱乐品质。

除了上述的影片之外,阿甘的《大电影》与《大电影2》、李欣的《自娱自乐》与《大话股神》、王光利的《血战到底》与《棒子老虎鸡》,以及王岳伦的《十全九美》,都是近年来值得一提的商业喜剧电影。

美学特征与文化视野

近年来中国喜剧电影的发展与演变,还表现在美学与文化方面。而在这些方面所表现出来的特点,实际上构成了众多影片的深层结构与核心内涵。

先来看美学方面。就整体而言,近年来的喜剧电影大多具备如下两个特点。

其一,黑色幽默被大量使用。无论是宁浩、阿甘等人的商业作品,还是黄建新的影片,乃至如孟京辉《像鸡毛一样飞》一般的先锋派电影,黑色幽默都是主导的或者重要的喜剧手段。比如,在《疯狂的石头》以及《疯狂的赛车》中,从结构、情节到人物、情境,现实的世界被作者予以夸张和变形的处理。而荒诞化的结果,则是产生了某种独具特色的幽默的力量。

其二,误会、巧合、闹剧、夸张、反讽等喜剧元素,也得到了比较充分的使用。举例而言,在《高兴》中,闹剧与夸张的手法,随处可见,而歌舞的插入,在以往的中国喜剧电影中,更是颇为罕见。而误会、巧合等喜剧因素,更是在《我叫刘跃进》《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等众多影片中被大量使用。

再来看文化方面。其一,大部分影片以主流意识形态为其基本文化内涵。从两部《爱情呼叫转移》《桃花运》里的爱情世界,到《我叫刘跃进》《自娱自乐》《高兴》中的农民工或者农民的新生活,再到《血战到底》《大话股神》里的地域风情,乃至《十全九美》中的古代传奇,我们社会中的主流意识形态,一直居于主导地位。而在诸如美与丑、善与恶、爱与恨这些基本的道德判断方面,这些影片也都没有偏离大众的普适价值。

其三,少量影片建构起小众的文化疆域。在上述的主流作品之外,也有少量影片具有非主流的意识形态特征。在宁瀛的《无穷动》中,几位衣食无忧的中年女人,却具有某种深入骨髓的无奈与无聊。徐静蕾的《梦想照进现实》,则在两位艺人的通宵对话中,尽显愤世嫉俗的话语锋芒。

不过,近年来喜剧电影的发展与演变,也存在着一些值得忧虑的方面。比如,一些影片中思想深度与文化品位的逐渐消逝,便是其中比较突出的问题。但这也许就是中国电影市场化所必须付出的某种代价,就像我们的现代化与城市化进程中所显现出的情形一样。

(原载《文艺报》2009年6月18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