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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丈夫讲述那天发生的场景,唏嘘不已,不住吸溜着鼻子的伊郁喆拖着重重的鼻音埋怨的责问道:“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这两天为啥不告诉我?还瞒着我,你一个人扛着,能扛多久?”
傅韬搂紧妻子的肩膀说:“你压力够大的了,已经对不住你了,不想再让你为这个家担心、操心。”
“别忘了我是你老婆,有事都得咱俩一起扛,呜呜……”扯着嗓子对着傅韬喊道,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赶紧劝说着妻子,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做任何事都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说着天底下人经常劝说别人的大道理。
见妻子终于停止了哭泣,已经几夜未眠的傅韬也许是因为妻子躺在身边不离不弃可以安心了,也许是因为下午哭得太久累得……
不一会儿,又累又困的傅韬睡着了,屋外凛冽的寒风游荡在空旷的原野上,肆意行走在这个雪山苍茫小屋亮的院落中,时而放开喉咙狂怒地咆哮,时而疲惫地喘着粗气。
多日未眠伤神过度,已经让傅韬疲惫不堪了,此刻,傅韬依着妻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在温暖小屋里酣睡,睡得那样香甜。
关掉小屋照明灯的开关,回想着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了家庭财产的损失,这下,本已拮据的捉襟见肘的家里又损失了26万元,哎-----
幸亏,身边的男人毫发无损。真是“祸福常积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假如那天自己把正在货车上摆放箱子的傅韬喊下来,重新归置下线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全都怨自己疏忽大意、不懂得生活安全常识。
伊郁喆一夜无眠,透过玻璃窗,看见在寒风中,房屋前面几颗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摇曳不定,那枯树的枝杈在冷风里晃荡,像一只只瘦骨嶙峋的手朝向天空,似乎向苍天乞怜着让寒冬赶紧过去,送来一点温暖吧,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第二天,眼圈略带着青色、眼睛红肿的伊郁喆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得说不出话来,又涨又肿的右脸颊疼的如针扎一般阵阵刺痛。
脸部火辣辣得疼痛,连脸也没法洗,只是简单刷了牙、漱漱口,看见大门外的停着的那辆小轿车,昨天俩人沉浸在痛哭中,忘记把车开进院内了。
一夜的鹅毛大雪把轿车掩盖,轿车的上上下下都是厚厚的积雪与地面的积雪连成了一体。
想起轿车内妈妈给的的羊肉馅饺子,赶紧用沙哑的声音给傅韬提醒,取出里面的饺子,寒冷的冬天,冻饺子应该不会化。
用扫把扫净车上的积雪,傅韬把车慢慢开进院落空地停下,取出车里的装着水饺的塑料袋,在寒冬下,只听见塑料袋里的饺子发出相碰时的香脆声。
傅韬取出小锅放在火势正旺的铁炉上,把水壶的热水倒进去,干脆今天早上不喝奶茶了,就煮些水饺吃吧。
今天是妻子回村里上班的时间,不忍心看着妻子这样狼狈而惨淡的模样出去上班,傅韬给李岱打了个电话,给妻子续请了两天假,明天就是腊八了,俩人过完腊八,让她休息两天再去上班吧。
上午要办的事情多,比较繁忙。要到县消防局配合工作人员做火灾的相关笔录,还要询问他们为什么灯泡高温炙烤怎么能引起火灾,当时他们取走了保鲜库墙体内的泵板做化验,是不是里面的材料不达标;还要到县农业局反映保鲜库失火的事情,是不是泵板制作的保鲜库质量不过关……一系列事情都要去打听清楚。
有一大堆事情要忙着去处理,临走前叮嘱伊郁喆躺在床上休息,狗食已经烫好,放在屋门口,等狗食温度凉下去后,抽空走出房子喂喂狗、散散心,中午他尽量赶回来,实在赶不回来,伊郁喆就先下点饺子吃。
冬天干什么都不方便,扫完皮卡车上的积雪,又发动了车热会车,用一个小铲子轻轻铲去窗户上的结冰,忙乎完才慢慢开着车子离开。
伊郁喆没有心思休息,穿上笨重的防滑鞋,穿上傅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件老式黄色军大衣。
出了土坯房踩着厚厚积雪走出院子,风停了,天晴了,雪地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刺得她不由眯了眯眼睛,站在雪地上甩了甩脑袋,慢慢让眼睛适应白色光芒的反照。
昨晚的雪下得很大,厚度有十几公分,没有人行走,院落的地面在白雪覆盖下如同一张硕大无比的厚实松软的白色毛毯,那样洁净。
上面只有一串傅韬早上行走留下的脚印,卷毛和黑妞偶尔点缀的小圆圈歪七八扭,好似年幼孩子的涂鸦之作。
傅韬开着皮卡车外出时在厚实松软的白雪中留下的一道车辙,孤独得延伸到远方。
她来到昨天下午自己爬行的地方,当时被她的滚爬弄了个圆形大窝,如今早已被白雪掩埋,没留下一点痕迹,仿佛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愿在看院落西边那让人心酸的黑乎乎的残垣废墟,伊郁喆朝着南边的荒野上走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吃力迈动着脚步,雪太厚了,脚底发出节奏很慢的咯吱----咯吱----声音。
没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开始冒汗了,这段时间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走走停停,大概离开院落大门50来米的地方,实在走不动了,停了下来。
放眼望去,远处雪山蜿蜒,皑皑一片银白世界,厚厚的积雪覆盖在空旷无垠的荒野上,洁白无瑕,雪花裹缠在树枝上,晶莹闪烁。
此刻的雪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白茫茫,人迹罕至见黑獒。身处清幽淡远的雪景,想想自己一家的境遇,真可以用雪上加霜来形容最为恰当。
望着连绵千里的积雪在阳光照射下映现的寒光让人不冷自寒,伊郁喆站立在积雪中,面对南方满眼的白雪,双手拢在嘴边放声高喊:“啊--------”“啊-------”
在寂静、荒无人烟的地方,忽如其来的喊声,顿时惊吓了院落旁防护林树梢上的百十只灰色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嗡的一声成群结队飞走了。
一到冬天,成群结队的麻雀就飞到果园觅食,狗食盆里的剩食、鸡窝里的玉米渣都成了这些无处觅食的麻雀们冬季维持生命和能量的美食。
不管傅韬驱赶多少次,只要他前脚进屋,它们就会扇动着翅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见驱赶没用,傅韬干脆不驱赶它们了,把喂鸡用的一个用木头制作的长条矮柜放在树下,平时朝里倒一些玉米渣给这些无处觅食的麻雀们提供过冬的食物,毕竟这些麻雀都是条条鲜活生命。
在这杳无人烟的荒凉地方,在这个如今称之为“家”的地方,伊郁喆毫无顾忌得放开嗓音喊了许久许久,喊出了这些年压抑在胸口的浊气,喊出了这些年来的委屈,喊出了这些年来遭受的艰辛困苦,也喊出了这些年来愧对亲人的自责和愧疚……
发泄完,感觉堵在胸前的那口气似乎没有了,情绪稍稍好点的伊郁喆转身朝院落走去,身后左右两侧的卷毛和黑妞如同她的护卫般扭着笨拙的身躯慢腾腾紧随其后,一人两黑狗在白茫茫雪地上挪动着。
回到土坯房,用手擦拭着蒙上一层哈气的眼镜,看到门口白色塑料桶里的狗食,戴上眼镜,用手背贴着白桶外边探了下温度,温度刚好。脱下身上笨重的棉大衣,准备喂狗。
养狗过年已有经验,食物太热,怕烫坏了狗的舌头,影响了它们的嗅觉;温度太低,在寒冬腊月,毛孩子们吃着也不舒服。
提起桶来还挺沉,伊郁喆提着桶出来寻找狗狗们的狗食盆,才发现早已被积雪掩盖不见踪影。
听到绑在沙枣树北面的黑豹朝自己的方向狂吠着,看来饭量大的惊人的黑豹是真的饿坏了,它不比放养的卷毛和黑妞,能在自由的空间寻找些食物。
再说,黑豹身上寸短的毛发御寒功能差,如果不及时喂食,它就会饥寒交迫。先喂绑在狗窝旁的黑豹吧,已经一岁半的黑豹是一只卡斯罗斗犬,因为在奔跑时敏捷如一头黑色的豹子,故起名黑豹。是小叔子送给他们的,送来时只有3个月大。
在黑豹幼小时,伊郁喆放在自己原来那套140平米楼房里狗笼子里养着。后来自己下乡驻村,就把体型巨大的黑豹送到了果园。
起初是在果园放养黑豹,可这个家伙脾气不太好,尤其是见了卷毛后如同见了仇敌般,每次跟卷毛撕咬,性格温顺的卷毛屡屡被它追咬得四处逃窜。
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心理原因吧,卷毛虽说被追得无处可藏,可反抗起来也毫不示弱,黑豹每次都沾不上什么便宜。
两只狗贴身激烈撕咬拼斗时,黑豹毛发短,卷毛毛发长,黑豹从卷毛身上扯咬下来的是卷毛的一把把毛发;可黑豹每次被卷毛的尖牙利齿咬得伤痕累累。
没办法,傅韬在两只狗上只能选择一只狗放养,一只狗拴着。这两年基本上是拴着黑豹,放养卷毛。
主要是黑豹白天兢兢业业守护果园,可一到傍晚就钻到大库房里的某个角落呼呼大睡;而卷毛虽说是一只藏獒,长得气势吓人,但性格温顺,不管白天晚上都在守护家园,尤其是晚上,没人教它,它一晚上围着院落一圈圈巡逻,不时发出狂吠,对周边偷窥动静准备吃鸡的狐狸等野生动物起了震慑作用,这几年基本没再发生狐狸吃鸡的事情。
伊郁喆歪着肩膀吃力提着满满一桶狗食来到沙枣树下,看见伸着舌头朝自己哈哈哈喘着粗气的黑豹,早已停止了狂吠,前爪激动得抓挠着地上的积雪,后爪不断蹬着地面,已经断了尾的仅剩1厘米长的短不可见的尾巴开心得左右摇摆着,已经迫不及待地等主人给它喂食。
在厚厚积雪的覆盖下,伊郁喆忘记了距离沙枣树两米远的地方一直都摆着一些钢管和树枝,现在已被积雪掩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白白的积雪。
提着沉甸甸的桶没有按照曾经的小道线路行走,直接抄近路直线朝黑豹走去,嘴里对黑豹说着:“再忍忍,黑豹,马上就有饭------”
那个“吃”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掩埋在白雪的钢管绊了一跤。
“啊------”的一声,心底往下一沉,扑通摔倒在积雪里,摔得实实在在,没有一点思想防备。
手上的白桶从手上脱落被扔在地上,伊郁喆的身体带着头部一起倒在雪里,白桶也以同样的速度落到雪地后倾倒在白雪中,顿时桶里满满的狗食四溅,攉到伊郁喆的头上、衣服上。
感觉到头上粘上了温热物体的伊郁喆没有觉察到身上的异样,首先想到的是赶紧抢回黑豹的食物,千万别全倒掉了,否则真饿坏了黑豹。
顾不上擦拭身上的东西,一把扶正了歪斜的狗食桶。准备爬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头发上的玉米糊糊吧嗒吧嗒滴落下来,双手上、冲锋衣前面的衣襟上、弯曲的膝盖上,浑身上下全是黏糊糊的狗食。
难道人倒霉了连喝凉水都塞牙吗?!又气又恼的伊郁喆双肘放在雪地上,把脸塞到冰凉厚厚的积雪上呜呜呜得大哭。
在自己认识傅韬之前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哪里碰到过这种窝囊事,嫁给傅韬后可以用艰辛、动荡、委屈等词来形容自己的婚事生活。
此刻,脆弱的伊郁喆脑海中突然闪过后悔嫁给傅韬的念头,一闪而过。说真的,自己怎么也说是爸妈手上的掌上明珠,从小就被爸妈呵护着,一家人从不会脸红,可是与傅韬成家后过着苦日子就算了,还要忍受、忍让他家个别人的坏脾气、坏习惯。还好,傅韬对自己一直是一往情深。
任凭那火辣辣的右脸颊在冰雪中品尝着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就这样放纵得哭着,这两天她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聪明的黑豹看见主人爬在雪地嚎啕大哭,不知所措,停止了摇摆,对着主人发出着急的低沉的呜咽声音,它开始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