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凤求凰(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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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悠悠此恨情无极(2)

“娘娘,奴婢去请太医。”芷兰正色对我说。惠菊为我拉好被子,又唤来小福子和小禄子,将火炉抬到离床近些的位置。我的脑袋浑浑沉沉,昨夜没有盖被,早晨又是单衣,自然是惹上风寒了。如果我不这么做,他恐怕不会留在我身边了吧。只是,我并没有想到这风寒竟来得如此严重。

隔着漫金撒花的绣帘,太医院最好的张太医眉头紧皱,惠菊和芷兰侍在一旁,沈羲遥因西南的紧急军情仍在御书房中。我嘱咐了芷兰先不要告诉他,因此,此时他应该还不知道吧。更何况,由于西南的军情,羲赫一定也在御书房里,我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他跟着前来,因为今夜,我要独自一人与沈羲遥在一起。

帘外的张太医,眉头忽紧忽松,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之前的一些不对劲涌上了心头。张太医的眉头舒展开来,正要开口说话,我抢先一句,对着外面的惠菊和芷兰说道:“本宫还是觉得很冷,惠菊,你带着小福子和小禄子再去寻个火炉来。芷兰,你去准备些蜂蜜水来。”芷兰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还是走出去了。

我看着门被关上了,才对张太医说:“张太医,你先对本宫讲吧。”

张太医捋了捋胡子,他已经上了年纪,是太医院里最年长的御医,先帝年轻时就进了太医院,很受赏识。他的眼睛里有行医之人应有的善良和细致,还有长者的那种祥和。我不由地想起父亲,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娘娘为何支走所有的人呢?”张太医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笑着问我。

我低下头,心里起伏不定,又有些紧张,表面却平静地说:“本宫是怕自己的病……怕自己的病情严重,她们就会去通报皇上,如今皇上正忙国事,不益打扰。”说完,我抬起了头,隔着纱帘,但我相信张太医一定能感觉到我的目光里的坚定和不可抗拒。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太医,请你告诉本宫。”

张太医沉思了半晌,我看出了他内心的犹豫和争斗,好久,他才开口:“娘娘,您的风寒很严重,一定要好好治疗,才可好得彻底。”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娘娘,您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我无力地靠在牡丹丝绣的靠枕上,胸前起伏不定,我的心有一种压抑的哀痛,我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茫然地看着身上的百子千孙被,上面鲜活的孩童图样一下一下地刺着我的心,在我原本伤痕累累的心口深深地刺了下去。孩子?我有了他的骨肉?之前细小的反应我并没有在意,就连月信也自认为是悲伤过度而退迟了的。孩子……孩子……这个时候,真不是时候啊!但是,心里却又有着巨大的喜悦,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我的体内孕育了。一半忧伤,一半喜悦,我有些茫然了。

“娘娘,恕臣直言,之前您悲伤过度,加上劳累,还有来势不小的风寒,这第一胎。”他迟疑了很久,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第一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张太医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不断滑落的泪水,滴落在被面上,冰冷冰冷。我的心在下沉,抓紧了身上的锦缎外袍,指甲戳痛了手心。

“臣会尽力的,臣这就给娘娘开个药方。”张太医说着站起身,走到靠窗的桌边开始写药方。

我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张太医,你说的保不住……是什么时候会没掉?”

张太医的背影明显一僵:“娘娘,这个……随时都会。”

我把头靠在了红木床棱上,轻声说道:“张太医,不用开什么方子了。”我哀伤地笑了笑,“本宫的状态本宫自己知道,开什么方子都没有用的。”我的泪静静地淌着,被面的温处逐渐加大,被面的小孩图样被我抓得扭曲了起来,如同我的心,被绞得生疼。

“张太医。”我支撑着身体,用此时仅剩的力气说道:“本宫有件事求你。”

张太医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疑惑和为难的光,他敛了敛神,说道:“娘娘请讲。”

我仰起头,看着床头幔帐顶端一颗硕大的东珠,好不容易才开口道:“张太医,若是皇上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样?”我没有直接讲明自己的意思,因为我要求他的事,直接讲出来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只有换一个方法。

张太医沉思了片刻,花白的头发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有世故,也有智慧。随后,他面带难色地说道:“娘娘,可是臣不得不报啊。”

我摇摇头:“张太医,其实你比本宫更清楚,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个孩子保不住,受牵连的人,一定是你们。他一定会让你们全力保胎,可是,你也清楚,这很难。皇上最近国事家事缠身,已经疲惫不堪,本宫实在不想看他再难过,如果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孩子掉了,本宫也可以说自己并未发觉。虽然依旧难过,但总比日日担忧好啊。这忧伤和痛苦,本宫一个人承受就好了。张太医,这样你们太医院也不会受牵连,不是最好吗?”我再次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经历的人间冷暖,以及在这皇宫里积累的经验世故比我多很多,我相信他会权衡利弊的。

“可是娘娘。”张太医犹豫了很久,开口道“可是今日老臣来此,总不能查不出来啊。”

我笑了,看来他是答应了。“这个你不用怕,你回去就说来本宫睡下了,你并未诊脉,开了祛寒退热的方子,惠菊就让你回去了。至于本宫这边,本宫自会交代好的。”说完,我从床角上的一只匣子里取出一张银票,伸出纱帘外,轻轻地说,“这个还请张太医收下。”手一松,那银票缓缓飘落在地,我拉了拉被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