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味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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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与三荒子喝酒

即便是一个你之前讨厌的人,他只要做了一件令你刮目相看的事儿,你对他的印象就会立刻有所改变。

我觉得这是一个真切的道理,譬如眼前的三荒子。之前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有些讨厌他,就是自从我在大城市工作过了一年多之后,深知厨师界这行的道理,才发现之前他扬眉吐气的回到村庄,口中所描述的那些令我一直崇拜的场景,竟然都是在夸大其词的说谎。

可眼前这两道菜做的,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其实我在骨子里,是有一些看不起这样小饭馆的厨师的。我觉得他们充其量能把菜做熟,根本无法理解菜的真谛。在我的眼里,每一道菜都是一个艺术品,需要按照固定的模式,精雕细琢才行。

可这两道菜做的也的确好吃,竟然勾起了我的食欲。

三荒子满脸带笑,坐下之后就立刻摸起酒瓶子给我和表弟倒酒。看来我的表弟跟他很熟,毕竟是对门的邻居。

“叶老弟呀,这一晃你回来有个把月了吧,我这也是实在太忙,都没腾出功夫来喊你喝顿酒……”

他笑嘻嘻的说着,当然这只是场面上的客套话,我也点头应承着。

“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我是个小厨子,跟你的大厨没法比。这菜做的不好,小叶兄弟,你可别笑话呀……”

这番话说的倒是谦卑,我明白此刻他的心里,正如当年他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我对他的崇拜一样,此刻只不过是调换了角色。

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尽管我在骨子里还是承认,我算得上是个大厨,但现在我已经落不到这种境地,全靠一张面子撑着,实际上根本比不上这个三荒子。好歹他还有一个店铺,而且听表弟说他的生意还算红火。

我们就这样寒暄了几句,很快便步入了正题。

我指着那道炖酸菜问三慌子:

“三哥,这么短的时间,他把酸菜炖的这么烂糊,莫非是用了高压锅?……”

他嘿嘿的笑了说道:

“就说老弟你是大厨,啥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是用了高压锅。不过平时我都不怎么用,酸菜卖得快的时候,每天早上我会炖出一大盆来,就在炉灶上捂着。有客人点的时候,直接放锅里再炖一下,很快也就熟了。不过今天的酸菜卖完了,我的确用了高压锅……”

尽管我已看出他用了高压锅,但还觉得有些纳闷。如果单纯是用高压锅压出来的,这酸菜肯定入口即烂,根本不会像碗里的这样有嚼头。而且吃着没有一点儿刺激的酸味儿,反倒特别的柔和。

“压酸菜的时候我没放水,一丁点水都没放,只在上面放了两勺猪油。然后盖上盖儿干压就行了……”

三慌子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说道。从他的眉飞色舞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这样的做法他应该很拿手。

我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酸菜能炖成这个样子。尽管之前我们做过几道菜,都是用高压锅不加水干压而成,但从没有想过,酸菜也能这样做。

心中暗暗的生了感慨,即便是如此小的饭馆,也有独到的技巧。看来是我之前太过狂傲了。

“这道锅包肉做的也挺有特点,是传统的老做法吧?”

既然聊到了做菜的心得,我看到三荒子也仿佛来了兴致,索性继续的问道。

“是老做法,当年我拜过师傅,我的师父年纪挺大的,会很多传统的老菜。这锅包肉就是跟他学的,是北方的做法,以咸口为主。”

我点了点头,看来我没有猜错,因为只有北方的做法,锅包肉上才会放葱姜丝和蒜片。

“不过我还是没有完全按我师傅教的做,因为你知道,现在大多的锅包肉都做成南方的做法,是糖醋口的,糖醋口的锅包肉也的确比咸口的好吃,后来我就琢磨着,把两种做法综合一下。你知道这来吃饭的主要都是矿上的工人,他们都是大老粗,做成纯酸甜的,他们肯定不买账。他们要的就是大鱼大肉,口味重,多放油,吃着香……”

他的这一番话虽然说的简单,可我却深有感触。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对这个三荒子,不禁也产生了敬佩之心。

他说的的确对,正规的做法也好,民间的做法也罢,菜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食客的要求才是菜的最终标准。看来眼前这个三荒子,长得虽然膘肥体壮,看上去好像没什么脑子,而实际上,却没少动心思。原来开这么一家小饭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很快便消除了对三荒子的偏见,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畅快的聊起天来。

毕竟我们是同行,共同的话题很多。酒劲有些上头,说话就没了顾忌。

“三哥,说来你可能不知道,我之所以出去学厨师,还是受了你的影响呢。当年你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那风光的样子呀,看得我心里一阵阵的刺痒。这才下定决心出去学厨呢……”

三荒子听了我的这番话,先是哈哈的笑了,随后脸腾的一下红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喝多了酒。

“老弟呀,你净跟哥跟我开玩笑。不过说真的,哥哥当年也的确在大饭店干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年轻,有干劲儿,也露了一阵子脸呢。所以那时候啊,不完全是在吹牛……”

这再一次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他真的在大饭店干过。于是我对他的经历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他便跟我讲述了那些年他学徒的经历。虽然没有我这两年的坎坷,但起起伏伏的倒也并不平坦。

“三哥,听你说的当年你也干得不错,可为啥回到咱这穷乡僻壤的,心甘情愿的开这家小吃部呢?”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话题,索性开口问道。

“大饭馆招待体面人,小饭馆招待老百姓。各有各的门道,各有各的出路,咱们学厨的不管干的多高,总得有人,来招待这些普通老百姓吧?我这人呢,脑子笨,大城市的人际关系太复杂,我一不小心可能就被人糊弄了,实在是太累太累。干脆就回来了。你看现在的日子不也挺好,赚点钱,够吃够喝的,老婆孩子热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