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味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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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疲惫的力量

其实也正如我自己所料,干农活这种事情并不是我所擅长的。虽然我也扛着铁锹,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可没干了一会儿的工夫,我就觉得腰酸腿疼。

表弟冲着我嘿嘿的笑,很显然他喊我来干活,也并不是真心的想让我给他帮忙。我们分别的的确太久,可能是他想跟我多在一块聚聚。

他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干得特别起劲儿,看似坚硬的泥土,在他的锄头下就变得特别的松软。

“秋天的时候,那些害虫会把卵产在土里。明年春天暖和了,他们会顺着树干爬到树上去。所以冬天来临之前,我得把土翻一遍,把那些虫卵都翻上来,一场雪之后他们就都会被冻死了。”

表弟笑着对我说道,可手里的活却没停。

“我就知道你的手不适合干农活,行了行了,你还是把铁锹放下,坐下歇一会儿吧。”

说着,他也停下了手里的锄头,走到一棵树下,在那个他拎上山来的篮子里摸出了水壶。

摘下水壶盖儿,口朝上的翻过来,便当成是水杯,稀里哗啦的给我倒了一杯地道面前。

我双手接过来,那水壶是保温的,所以这水还冒着温热的气息。我突然想起了在我的店铺倒闭的那天,我在后面接上你的那家饭馆,等着去银行取钱的小杰回来。当时饭馆的老板,就给我倒了一杯热茶,那茶的表面上也如此的冒着蒸汽。

那时候我没心思喝茶,只能捧着温暖的茶杯,望着窗外那萧条的街景。

我再次的手里捧着茶杯,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温热,顺着我的喉咙流淌下去,一股暖流瞬间的洗遍全身。刚才的疲惫被驱散了一半。

我抬起头望着山下,这是我特别熟悉的村庄。虽然我们远在山腰,但却可以清楚的听到村子里的鸡鸣狗吠。甚至可以听到村口那几个健谈的妇女大嗓门的笑声。

当初的情景和眼前的一切混杂在一起,我的两只眼睛仿佛看到了两幅景象。一副安静祥和,一副忧愁难耐。他们就这样在我的胸口里来回的纠缠,互相的争斗,扭打成一团。

我没办法再坐着了,因为我忽然发现,刚才干活的时候,我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当初的一切。挥动铁锹,搓起地上的泥土,身上流淌着汗水,手腕子微微的泛酸的时候,我竟然可以暂时的忘掉那一切。

原来疲惫不仅仅可以治疗失眠,还可以暂时的麻木我的心智。

于是我抬头冲着表弟笑了笑,从地上爬起身来,顾不得胆怯身上的泥土,再一次的摸起铁锹,对他说道:

“别小看我,我还比你大着一岁呢,只不过是多年不干活了,我用起力起来,不比你差多少……”

其实这当然是在吹牛,尽管我比他大这一岁,尽管他管我叫哥,可干农活这种事情,我远不如他。

表弟咧开嘴冲我笑,他的笑容仍旧那么醇厚。

这活并不着急,表弟可能也是为了迁就我,所以我们干的不紧不慢。一边干一边聊着小时候的事情。其实童年的那些趣事,前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聊了几遍。可那些东西仿佛已经刻在了心间,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提起,便依稀的在眼前浮现,仿佛是在扭头可及的昨天。

不管这些事情已经聊过多少遍,可在说起的时候,我们仍旧能够聊得兴致勃勃,还免不了会哈哈的大笑。

我对表弟说:

“大明啊,从明天开始,我天天来帮你干活吧……”

“行啊……”

大明答应的很痛快。可我转念一想,又担忧的说道:

“干活的时候你老迁就我,带着我一起干,会不会耽误你的进度?”

这是我的真心话,因为我已经分明的感觉到了。就眼前的这些活计,如果大明自己认真的干,恐怕早已经干完了多半。有我陪着,反倒成了拖累。

大明又嘿嘿的笑,

“反正就这些伙计,快干也好,慢干也罢,其实都一样的。要是干的快了,几天就干完了,这一冬天反倒没招没落的……”

他说的颇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心血来潮,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跟他一起来干活,因为只有干活疲惫的时候,我才没有心思去琢磨之前发生的那一切。

我真的太需要用疲惫来驱散心里的那些忧愁了。

疲惫果然是万能的良药。

表弟当然痛快的答应了,或许他也需要我的陪伴。偌大的山坡,偌大的一片果园,一年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劳作,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孤独的。

不过他的孤独肯定与我的不同,尽管我努力的不把一切表现在脸上,可对于这些我特别亲近的人来说,恐怕还是隐瞒不住的。

我回来这么多天,无论是我的爸妈,还是我的表弟大明,他们始终都不曾问起我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一种默契,还是已经在背地里商量好了。但我能清楚的知道,他们对我的过去一定有所了解,至少知道我所经历的窘迫。

他们不提起,想必是在保护我,是不想让我难堪。那么如此说来,他喊我来跟他一起劳动,甚至答应我跟他一起干活,可能也是希望我尽快的淡忘过去的那些。

可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轻易忘记的呢?即便是我们在几十岁的时候,都能够轻易的想起小时候的那些趣事。那么我遭遇了如此大的挫折,又怎么能够轻易的忘记呢?

不过,倒是可以占用我的大量时间,让我没有机会再去回忆那些。占用时间的方式有很多,比如疲惫。

越来越觉得疲惫是神奇的。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都早早的扛着铁锹,学的大明的样子,手里拎着我爸的热水壶,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脚下穿着胶鞋。腰里揣着一副白色的棉线手套。从我们家的后门出发,趟过一片已经收割完的田地,翻过两条荒芜的土沟,来到大明的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