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味的江湖
65415900000204

第204章 表弟的想法

我这一觉睡了大半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可身边的炕上还是摆的那张从小用到大的木桌,桌子上有几道饭菜,都用盘子扣着。爸妈就坐在旁边,一直就这么盯着我。

我的确是饿了,起身吃饭。这才发现他们也一直没吃晚饭,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是想陪着我一起。

我爸拿过两个酒杯,竟然给我倒上了半杯酒。他一向不善言谈,只是冲着我说一句:

“喝点儿,解解乏……”

从小到大他们对我的管教极严,尤其我妈是村里的老师,所以要求我的一切行为举止,都要给其他的同龄人做个表率。

我曾想起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全乡要进行一次朗读比赛。我们的学校进行了校内的选拔,我的票数遥遥领先。可最终我妈却让票数第二的那个女生去参赛了,我当时感到特别的委屈,可在学校里却不敢多问。

回家之后我痛哭了一场,我妈搂着我,劝我说,你是老师的孩子,所以在荣誉面前不伸手。

我还是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大声的出来喊叫说不公平。我妈没有气恼,仍旧和气的对我说,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你是老师的孩子,在别人的眼里这已经不公平了。你怎么能反过来要求他们跟你谈公平?

那个时候我还小,无法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可公平二字却始终刻在了我的心里。

想想这两年的经历,我曾在跌入低谷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埋怨老天的不公平。而实际上,却并没有想到在我走入巅峰的时候,在别人看来,我对他们也是不公平的。

比如任健,我们一同在青海小酒馆里学徒,可仅仅凭借我的背影,看上去像是高师傅的死去的养子,就得到了冯哥和张哥的照顾,这对任健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我机缘巧合的当上了王子酒店二部的厨师长,承包了那个厨房,这边那些厨艺比我好的很多的厨师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梁老板欠债逃跑,没有给我结算承包厨房的钱,这也是不公平的。刘经理骗了我,让我背负了高利贷的债务,这更是不公平的。

可我几次三番的伤害了金枝,甚至差点对他恶语相向,这对她,不也同样是不公平的吗?

突然觉得,这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假若强制的做到了公平,那么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我爸端起了酒杯,冲我举了一下,两头抿了一口,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肉,却放在了我的碗里。

记得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因为好奇,而偷偷的喝了点酒,结果喝的酩酊大醉,我爸讲我痛斥了一番。

而如今他就坐在我的对面,给我倒了半杯酒,此刻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但我还是强忍着,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感觉到我的难过。

我为他们做不了什么,除了让他们为我操心。

而现在仅剩的,也就是强忍着心里的难过,不让他们担心了。

他们并没有问我为什么回来,更没有问我在那边经历了什么。其实我能猜到,他们知道前阵子我欠了高利贷的事儿,怎么想也能猜得出来,现在我过得并不好。

喝了两口酒之后,我们还是聊了起来,聊的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谈到可笑的地方,他们会咧开嘴微笑。

屋子里的灯虽不是特别的明亮,火炕仍旧十分的暖和,于是屋子便跟着暖和了起来。

不论怎么说,这都是我这两年来最舒服的一个夜晚,半杯酒下肚之后,我有些微醺,我妈早已铺好了被褥,我再次钻进了被窝,睡了一觉。

第2天白天的时候,有一些直径的亲属前来看我,他们肯定是听人说我回来了。我知道他们来看望我,是因为关心,在他们的心中我这次仍旧是衣锦还乡。我只能强装笑容的接待他们,当着他们的面撒了很多的谎。

我竟然学会撒谎了,不然的话又能怎样呢?我知道这是我的外壳,用来保护自己那脆弱自尊的唯一的外壳。

下午的时候,表弟大明也来看我。表弟大明是村西第一家,他只比我小一岁,是我从小最好的玩伴。

没想到现在,他已经变了模样,他的脸和手的皮肤变得粗糙了很多,一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竟然露出了一些皱纹。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也刚20多岁而已,如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农民。

他是我舅舅的儿子,我舅舅前几年就因病去世了,去世的时候还不到50岁。我的舅妈身体不好,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拮据。现在仍旧如此。

他也不善言谈,只是拉着我的手,一直嘿嘿的笑。我们再一次喝酒,再一次聊天,再一次聊起小时候那段美好的时光,有时候嘿嘿的笑,有时候会流下眼泪。

我想去看望我的舅妈了,前两次回来的时候,都给他买了不少的礼品。可这次我却囊中羞涩,临出门的时候,我妈悄悄的给我塞了200块钱,我的心里一酸,原来我的一切掩饰,在我爸妈的面前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我在他们的眼前是透明的,他们应该早已经知道,我的现在境遇的窘迫。

表弟大明家的日子虽然过得穷苦了一些,可他们家的院子却很宽,尤其是院子东面,是一片荒气的土沟,背后便是我们村的北山坡,所以地势十分的宽阔。

从他们家的屋子后面,一直到后面的半山腰,都是田地。种的都是玉米。这个季节玉米已经成熟,早已经都收回来了。所以一眼望去,都是割掉玉米之后剩的碴子。

沟边上有一条小路,小路上长着过膝高的荒草。荒草也已经枯黄,我跟在表弟大明的身后走过去的时候,裤子上挂了很多的草刺。

就这样我们一直走到山腰,走到了田地的边缘,表弟大明指着眼前的一片空地说:

“哥,我在这儿种了不少多果树……”

“种树?”

“嗯,种梨树……”

“梨树?”

“我爸临死前的一年,一直念叨着,想种一片果树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