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和氏璧:生死追踪中国第一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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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木制音乐盒(2)

总是这么倒霉,当刑警连自己父亲的案子也查不出来,越查离真相越远,查凶手变成了查一块石头。但这块石头好像真的蛮有名堂,应该就是和氏璧。谢子维跟王嘉怡一起赶到浦东机场时,距飞机起飞时间只有半小时了。威廉·詹姆斯教授已进入登机口,他是特地走出来,在安检口给他们确认这份热释光报告是他完成并签名的。他对这些数据负责,不会有半点差错。飞香港的航班再次催促旅客登机时,他才握手告辞,迈着稳健的步子,不紧不慢往登机口走去。

已经给市局的老陆打电话,说新街口银行的失窃物已经到了上海,眼下在一个房姓古董商手里。老陆已查出作案的是两个矮个子。探头录像的像素低,看不清他们的体貌特征。这两个人开一部黑丰田,车牌不停地换,昨晚朝上海方面跑,没走高速公路。气人的是,下了秦淮河大桥,就没了踪影了。

直到跟詹姆斯见了面,得知詹姆斯是昨天上午拿到样本的。也就是说,银行失窃案尚未发生时,东西就在上海了。所以赶紧再给老陆打电话讲这个情况,老陆已经在来上海的路上了,都过了苏州了,便立刻掉头回去,没时间查那个和氏璧是真是假。

现在老陆才明白,马队长为何瞧不起谢子维,这不是添乱吗?

下了高铁上地铁,赶紧赶回队上。马队长跟小杨值班,办公室灯火通明,亮得刺眼,马队长的暴眼珠冒出一串串火苗来。

“马队……对不起……”

“我叫没叫你回来?我叫你到了无锡就下车,赶紧搭回头的车子,回来查贡院西街那个案子。你硬气,你牛**,跟我对着干,目无组织,目无纪律,不怕我治你。姓谢的,你也不用跟我****啰唆了,我也管不到你了,许局长叫你今晚就到门房去,听候纪检处理,现在就去,把门房的张元叫过来。”

谢子维无话好讲,交了包包里头的手枪,垂头丧气去门房间看门。

张元挺高兴,摩拳擦掌,成天想去刑警队在今日如愿以偿。

相传张元是许局长的一个什么亲戚,以前在社会上瞎混,喝五吆六的,常惹是生非,给许局长叫到局里来看门,没有编制,也闷得慌,现在去刑警队拿枪逮街头混混,才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城南的小混混儿,没一个不认识,全是喝酒划拳的兄弟,逮他们还不是三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张元给谢子维扔来一棵烟,把他听音乐看电影的MP4也扔过来,且热心讲解看门、分信、分报纸的要点,细述出乖弄巧的门道,竹筒倒豆子全讲出来,没半点隐瞒。

张元走后,谢子维拿报纸看报,脑子里还在想自己的事。

现在有人给荀逸中写匿名信,说卞克润是杀害父亲的凶手,怕给他查出来便畏罪自杀。

这是事实真相吗?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明天上午有时间参加卞克润的葬礼,说不定有新情况出现。也应该去博物馆一趟,把和氏璧的事跟博物馆的人讲一下。即便和氏璧是合法交易,也该让国家知道。

后来小杨来了,一脸尴尬表情。

“老谢我不是成心坏你的事,我想让马队知道你在查你父亲的死因,叫马队立案侦查,这样才查得出来。没想到马队气急败坏,叫许局停了你的职,害你来门房看门。”

“没事,小杨。”谢子维拍了下年轻人的肩膀。“我干刑警没干出什么名堂,来看门没啥好讲的,没得委屈。你年轻,好好干,大有前途哩。”

都晚上十一点了,卞思诚还坐在天语雅阁的沙发座上,跟王嘉怡讲和氏璧的事。

到了火车站,卞思诚就接了王嘉怡来这里。也跟一同出站的谢警官打了个照面,还握了下手。那封匿名信,是卞思诚写的,写给荀逸中,果然荀逸中不但跟王嘉怡讲了,也跟谢警官讲了,但愿谢警官就此罢手,忙别的去。

王嘉怡知道卞思诚是谁,谢子维给她看的银行协议上有卞思诚的名字,那是拍在谢子维手机里的几张图片。也就是说,这个卞思诚是和氏璧的三个保管人之一。王嘉怡留了个心眼,并不点穿,只讲卞思诚想知道的事。

“原来卞先生是教数学的。我是最最怕数学老师,从小学到大学,没一个数学老师不说我笨。”

“你文章写得好,有灵气,有味道。”

卞思诚穿白衬衫系黑领带,仿佛开会一样正色肃然。桌上搁着他的小包包,里头的卡片机已启动录音程序,王嘉怡讲的每一句话,都被录入卡片机的SD卡中。卞思诚也看了王嘉怡刚写的文章,事情变得清晰起来。

“卞先生认识刚过世的卞克润老人吗?”

“认识,他是我的长辈,我叫他二爷。”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

“你讲。”

“那东西是卞克润监守自盗,早卖给了上海人。”

“卖了那个东西会得到一大笔钱,可我们二爷的遗物中,没一样值钱东西。”

“他在自杀之前,就把那笔钱分给了子女。”王嘉怡喝了一口茶,抽第五支烟。那香烟细长细长的,过滤嘴是白颜色。“或者,他的子女办完他的葬礼之后,按他的遗嘱分这笔钱。他的小女儿是下岗女工,离了婚,日子过得艰难,老人家老牛舐犊,晚节不保。”

卞思诚不信这个说法,却未当即反驳。

关键是如何找到那个上海人,把东西寻回来。

王嘉怡再次讲起她看到的和氏璧,全世界没得几个人看到。

“我是有眼福,今天看到了。真正是价值连城,好看得不得了,爱不释手。怪不得当年蔺相如要拿它往石柱上砸,秦昭王便赶紧给蔺相如赔不是,怕给砸坏了。秦始皇俗,刻个狗儿猫儿也好,偏偏刻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章子,叫什么传国玺,多没意思。”

“王记者有件事请你帮忙。”

“要我告诉你,怎么找那个上海人?”

“没错,你猜对了。”

“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底下我问你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你问我答。”

王嘉怡明白自己的第三篇和氏璧文章有东西写了,心里好一阵兴奋,眼睛明亮迷人。她也暗地里用手机录音,不必一字一句拿脑子记。她得理一下头绪,先问什么,后问什么,有点章法才对。

“你知道你们家族在新街口银行存了一件东西吗?”

“知道。”

“你是不是三个保管人中的一个?”

“是的。”

“你知不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

“知道。”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一个喝酒的小瓷碗儿。”

“你见没见过那个小瓷碗儿?”

“没见过。”

“另两个人见没见过?”

“我不知道。”

“你怀疑那就是和氏璧吗?”

“我没见到过那个东西。”

“没见到东西,怎么当它的保管人?”

“这是家族的规矩。”

“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卞正杰,我叫他三叔;另一个叫卞思伍,跟我同辈,年纪比我大。”

“既然你知道你们失窃的是小瓷碗儿,为何对和氏璧感兴趣?”

“假如那就是和氏璧,我们金陵卞氏会把它买到手。”

王嘉怡低头想了片刻,看不出卞思诚有说谎。既然卞思伍也没看到过盒子里是什么东西,那么卞思诚没看到是顺理成章。先前卞家把这个东西卖出去了,现在要把它买回来,这也合情合理。于是王嘉怡把上海房老板的电话给了卞思诚,并表示愿意陪他去上海看货。

“你知道你们的竞价对手是谁吗?”王嘉怡觉得这件事写一本书肯定畅销。

“应是你文章中写到的那个香港人?”

“没错。”王嘉怡笑道,“他的一个账号上,就有一千二百万港元。”

卞思诚送王嘉怡回家,送到楼底下。刚要握手告别,就接到桑佩兰打来的电话,问女儿到没到家。卞思诚说他还在外头呢,桑佩兰又问他是不是跟卞月萍在一起。

“你老婆好厉害。”王嘉怡说。

“女儿出走了,她心里着急。”卞思诚说。

3

桑佩兰哪有心思画画儿了,也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几次给卞思诚打电话,他都在外头,还说他在高淳呢,正忙别的事。也几次给安蕾打电话,还是关机。那个网名叫少女杀手的人,确实是一名功课挺好的中学生,不但见了他的父母,也见了他的班主任,两个好孩子不会出什么事,没准真的给派出所蒙对了,两个娃儿一起去上海看世博会了。

怎么就没想到今天去上海找?

也蛮难为叶玺宇的。幸亏他电信那边有认识人,很快就查到了那个男孩的家。叶玺宇要留下来陪她,她也想跟他说说话,可到了十一点,仍把他撵走了。偌大的别墅房子里,就她跟老保姆两个人住。

画室在阁楼上,全铺了柚木地板,有三四个房间大,能像波洛克一样弄滴洒画呢。可惜力气不够,提不动装颜料的桶。有两道楼梯,两边都能下去。叶玺宇说看不懂她画的画儿,她就没打算画那种人家看得懂的画儿。

桑佩兰给叶玺宇抱过亲过摸过,但决不跟他上床,不许自己的身子跟他在同一个房子里过夜。一开始她就对叶玺宇说过,没拿到离婚证,就不会跟他上床做爱。叶玺宇以为她是嘴上这样说说,没想到她说一不二,把他弄得蛮难受。有时候,自己也觉得蛮难受。

只要跟卞思诚分居两年,法院自然判离。叶玺宇还不错,也忍得住,也是真心喜欢她,不然早就朝她发火了,不理她了。现在他住在市里的一个房子里头,那儿也一应俱全,也有一个老保姆给他做饭拖地洗衣服什么的。他的一对儿女,一个在巴黎,一个在伦敦,他的妻子前年出车祸死了。

桑佩兰是去年小学同学聚会时,跟叶玺宇久别重逢的,他们两个也是青梅竹马。叶玺宇又有钱又有知识又重情义又慷慨大方,他叫她辞了图书馆的事,来这里画画儿。她是狠了狠心,才离开那个家的。她不能一直待在图书馆里给人家拿拿书或看看阅览室熬到退休年龄,如此糟蹋自己的生命,还不如不活了。卞思诚没有半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他比叶玺宇更爱护她。可是,她必须结束她的图书馆工作,开始画她的画。再不画,这辈子就不会画了。

她相夫教子就成了贤妻良母,她画画儿会成为出色的艺术家。以前桑佩兰看阅览室的时候,就看画家的画册。虽然没动手去画,但自己的画作,早在心里头涂了画,画了涂,不知画了几千几万幅。

果然,来这里才画了半年不到,就有人要买她的画。叶玺宇要给她办画展,先在本市办一个,再到上海去办,再到北京去办,再到巴黎去办,再到纽约去办。

关了阁楼上的灯,到卧室里洗个澡,躺床上看卢梭的画,看累了就会闭眼入睡。

十二点半,卞思诚打来电话,说安蕾已经回家了,果然去上海看世博会了。

忙给安蕾打电话,安蕾也接了,说她累了睡了,没精神讲话了。

叫安蕾明天去夫子庙吃同庆楼,安蕾居然一口答应,好像又变得懂道理了。

柯兴华两个人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了。

仍是光着身子搂在一起,腰间搭了一点儿毛巾毯。

不好,矮子兄弟六点不到就走了,GPS上看不到定位器的闪烁了。粘了定位器的那个黑丰田,早已跑出监控范围。柯兴华自责内疚,后悔昨晚不该喝酒。

喝了酒容易乱性子,不该发生的事就会发生。

小青搂住他的头,让他把眼泪流在自己的胸口上。

小青喜欢他,愿意给他,这就是小青为何谈一个吹一个的原因。

两个人下去吃早饭,决定跟雇主讲实话。跟丢了人,给人家退钱。没想到雇主蛮通情达理,说这件事就此结束,也不给他打钱了,也不必退还给他的钱。柯兴华就在车子里跟小青结账,给小青赔不是。

“昨晚是我不对,明知喝了酒会出事,还喝得多。”

“你快回家去,家里有老婆娃儿等你哩。”

小青上了她自己的车,把顶灯挂起来,没准路上有生意哩。

这时候,柯兴华才发现小青把她的钱留在车上没拿走。给她打电话叫她停车,她说这些钱给娃娃买几件衣裳穿。柯兴华走高速公路回去,跟小青走的是两个道。不到两个钟头,就到家了,老婆娃娃一齐扑过来抱他亲他。老婆去菜场买菜,黄鳝贵也买,白虾贵也买。柯兴华交到她手里一沓子钱,使她心里格外踏实。

杨兴华胳膊抱住刚断奶的小毛娃,一面看报纸,不时喝一口老婆给他沏的家乡茶。

自己是对不起老婆,对不起娃儿,只图一时快活,没了家庭观念。

报纸上又在讲和氏璧的事。

原来戴氏兄弟抢银行抢的是和氏璧。

写报道的没有明讲,但看得出有这个暗示。

怪道那两个矮子那么起劲,和氏璧值钱这谁都知道。

可这个东西,又怎么到了上海?

莫名其妙。

手机响了,有人问他有个活儿接不接。

当然接。

“要到鄂尔多斯去,你去不去?”

“给盘缠就去。”

“把你的账号发过来,款子马上打给你。”

老婆拎了一篮子菜回来,柯兴华给老婆当下手。老婆烧红烧鳝鱼烧得好,柯兴华弄酒炝白虾炝得好。人家来电话要他把身份证号码报过去,给他买下午飞银川的机票,下午五点十五分登机。老婆问他跟谁一起去,他说一个人去。

王嘉怡冲牛奶麦片吃,一面照一下穿衣镜看腰间起没起赘肉。这套粉底睡衣好看,蕾丝编得讲究,是自己花钱买的。没了端木教授的电话,日子照样过。端木有备用钥匙,车子开得走,不在乎你还不还车钥匙。没准此刻他正搂住新闻系的那个梁妹妹在睡觉呢。

人一走,茶就凉,没啥好奇怪的。

怪谁呢?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虽说自己比端木年轻得多,可自己甩掉的男人,不比他甩掉的女人少。

解世海已经看了《早报》,打电话过来,讲她文采焕发,文字功底好,想不到这是在火车上写出来的,了不起。请她去傅厚岗谈这件事,荀逸中也不出门,三个人一起谈。看来解世海是动心了,说不定他会成为和氏璧的新买主。这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就会拿到纽约苏富比拍卖行去,底价起码五千万美元。

肯定会流失到国外去。

好东西属于全人类,搁国内搁国外不一样吗?

该给房老板打个电话,对他讲又有个人要来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