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达婆王忽地一笑,静静的笑声在葳蕤的花丛里,寒凉地泛开,“我——么?”纤长的瓷白指尖缓缓揉动血玉的扳指,仿佛那枚扳指的雕料不是玉石,而是活生生的血肉,“静淑,也许你说对了。虽然不是我直接说服了他,他却极有可能是因为我亲自对他说起了此事,才推动着他自己做出了决定……”
“净月,该有多么聪慧。也都怪我,操之过急了。”
静淑一怔,没明白乾达婆王话中的意思。
她与阿巫之间的事情自然不敢让乾达婆王知道。在神的领域里竟然还有巫女的存在,这本身便是对神的极大亵渎,所以她当然不敢提及阿巫给了她的“离情蛊”;不敢定论净月是因为中蛊而同意了婚事,并且在那山雨骤来的夜晚侵犯了莲初……
静淑努力压抑着心中对于乾达婆王的敬畏,轻声问,“王,请恕静淑愚钝,无法领会王的意思……”
乾达婆王静静地笑,朱红色的广袖猛然挥开,一抹浓烈花香瞬间蔓延,“这件事,其实刚一开始呢,净月会以为只是你们四个小儿女之间的拈酸吃醋,所以他反倒选择了剃度,想要静静退开,以免让莲初更加为难;可是本王的操之过急,亲自召见他,将婚事说给他听,反倒提醒了他——让他考量明白,这件事必然不仅仅是你们之间的小问题,而是上升到了我这里……”
“乾达婆王亲自想要玉成一件婚事,怎么会那么简单呢?乾达婆王定然是会站在乾达婆国的高度上来考量此事……”乾达婆王忽地自己拊掌大笑,“净月好聪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了……果然是,清净如月……”
静淑一皱眉,“他还清净如月?他破了戒,他还趁着夜色侵犯了莲初……”
乾达婆王又是拊掌一笑,“静淑,你只是这般的见地吗?破了戒、侵犯了莲初,便会影响了心中的清净吗?静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眼前所见不过都是虚空一场。所以,别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别被眼前所见的一切蒙骗……”
静淑惊讶,“可是,莲初却果然是被侵犯过的!静淑遣侍女去看过,也是担心使诈,侍女回来通报过,那些痕迹都该不是假的……”
乾达婆王摇头,“静淑啊,本王说的不是那一场侵犯是假,而是”,乾达婆王伸出拇指点了点胸口,“这里啊……”
静淑迷糊了,“王,难道您是说,静淑对莲初的爱,都是假的?”
“哈哈……”乾达婆王无奈笑开,“好了静淑,拦住你思维的狂马吧!本王倒也不怪你,让你去对付这一对风月少年,倒真的是太难为了你……或许,该本王亲自过问了……”
静淑心中便是一抖。她不想将乾达婆王搅合进来,不仅仅是这其中牵扯着她自己的情感,更是因为担心阿巫的事情败露!
低头恐惧的沉思里,乾达婆王的嗓音已经凉凉飘来,“静淑啊,本王如今不指望你做什么匹敌得了他们的事,至少,你别坏了本王的大事才好!”
静淑一抖,心底仿佛有凉滑的蛇蜿蜒爬起,直进四肢百骸。冷,却连一个寒战都打不出来,而只能任凭那凉积留在身子里,无法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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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淑闷闷地从乾达婆王的宫殿里走出来。风声脉脉里,隐隐听见宫殿里飘来一句禀报,“王,冥地国中的玄天遗民尚有二十万之巨……臣已经遵照王令,将风月二人没死的消息放了出去……”
静淑的心不觉咯噔一跳。有心想要继续听下去,却只觉身周花香飘摇,原来是有清风吹拂而过。风带来了花香,却也吹散了所有的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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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月少爷,请止步。”青岚山峰屹立,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在山口,恭敬而言。
净月停住脚步,静静扬眸望着眼前的这座山峦。
乾达婆城本就坐落在山谷之中,所以群山环绕,处处山峦。眼前的这座山与其他的山峰看上去并无不同,却不成想这里竟然会有士兵把守,并且阻住去路。
净月微笑,“净月只是感知此处风清云净,所以想来静坐。”
那士兵恭敬地微笑,“净月少爷,王已经吩咐过我们,知道净月少爷身负神圣无上的‘掘藏’使命。本来我们是定然不敢阻拦净月少爷的,奈何这座山中有邪气,想来神定然不会将谕旨留在这邪恶之地。”
净月不觉挑眉。如果这里真的有邪气,身为“掘藏者”的他定然能够感知得到;而此时他感知到的不仅是没有邪恶之气,反倒有天地清明的感觉。可是乾达婆的士兵却又为何这般说呢?
料定净月不会轻易接受这番说辞,那士兵倒也并不慌张,像是早已经有人嘱咐过了一般,“不瞒净月少爷,此山之中,曾有山巫族的出没。山巫一族与我天神有悖,不尊奉天神,时时妄想与我天神论法,想以巫术主宰天地万民,所以我乾达婆王奉天神之命将山巫一族封印在此山之中,永生永世不得临世……”
净月微微一怔:山巫一族吗?那在天神将士之前曾经拥有感应天地的能力,并以巫术统治了世界数劫之久的山巫一族吗?就连天神都没能在正面的战场上尽诛山巫一族,怎么乾达婆王竟然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将山巫一族永生永世地,封印?
那乾达婆王看上去,明明是那样一个温润年轻的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