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初微笑,任凭清风拂动她的发,柔柔抚上她的面颊。忽地错觉,那是净月柔情而来的指尖……
净月终究睁开双眸,静静凝望莲初,含笑点头,“是……莲初,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够有你这般的领悟……”
莲初忍不住“扑哧儿”一笑,心底仿佛有嫩草萌涌,“你怎知道?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到,你跟凝风从小便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又有国师那一句‘风月宁净’的预言,所以极有可能你们从来也不将女子放在眼里。直到……”莲初忽地说不下去。
净月叹息,轻轻地说,“直到,遇上了你……”
莲初难过,却也努力压住,“所以呀,你们身边入得你们眼界的,统共又有几个女子呢?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够说出我刚刚的领悟呀?”
莲初忍住心尖酸酸的颤抖,“天地偌大,聪慧美丽的女子更不知凡几。净月,我想,你跟凝风终有一天会冲开那小小的‘蛋壳’,发现蛋壳之外更加广阔的世界……”
莲初心下默然,无声地说,“你们终会发现,这世上还有更适合你们、更值得你们去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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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初的话,净月又岂会听不懂。
净月的心破月化水,柔柔流动,“这世间有破壳而飞,却也有作茧自缚……”净月凝眸,坚定地望住莲初,“作茧自缚,不是愚蠢,而是,心甘情愿……”
莲初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急忙别过身,借山谷的流风吹干面上的水痕,“好了,净月,风好大了。我们,回去吧。”
净月微笑摇头,“不,莲初,你回去吧。我在这里望着你,远远守着你的安睡。”
莲初心内狠狠地疼,却努力笑着扯住净月的衣袖,“走吧!这一次我已经磨好了腰刀,就放在枕畔,如果你再敢过来,我就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哈,到时你就会清醒了!”
净月心中一颤:腰刀虽然锋芒寒凉,却又哪里比得上眼前女子勇气的耀目!
更可贵的是,她的锋芒寒凉之中明明同时又写满了浓浓的,温柔……
净月点头,随即站起,“莲初,请你静下来听我说,也不要回答——死在你的手上,是我,最大的愿望。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这样做,请你不要迟疑。我会含笑而去,灵魂却会永远守护在,你的身旁。”
山谷清风,带来莫名的凉意。莲初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狠狠一拳砸向净月,“你又胡说什么,啊?我都说过了,我不怪你,那也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果,我为什么还要杀了你,啊?”
莲初的泪,灼痛了净月的心。他只能微笑,“莲初别哭。说不定哪个晚上,你的腰刀都吓不退我想要拥有你的渴望,那么到时你便杀了我吧……”
莲初的心微微安定下来。离奇地,在他可能再度侵犯她、与他宁愿被她杀死之间,她现在却似乎觉得净月的性命才更加重要……“如果是这个,那还不好办!如果一把腰刀不够的话,我还有绳子!腰刀挡不住你,我便将你捆起来,看你还怎么侵犯我!”
这样的话题,虽然两人都是严肃,但是说将起来,却终究滑向暧昧。莲初自己说完,脸色也是红了起来,净月就更是垂下头,俊面染红。
莲初尴尬得不知所措,反倒是净月首先抬步走了向前,清朗的嗓音如月色扬起,“莲初,走吧。风凉了。”
莲初垂下头,乖乖跟在净月的身后,不敢走到他的身边,不敢看向他面上的表情——更不敢泄露此时,自己面上的神情。
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这般习惯他陪在身畔,已经这般习惯将所有的心事都托付给他,已经这般习惯——依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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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达婆族人是一个特别的族群。他们被称为“香族”,因为他们对于花草与香料有着极其深刻的依赖和迷恋。甚至,乾达婆人可以不以一日不饮食,却不可一日无花香。香气是供养他们的,最为重要的供养品。
所以作为静淑的侍女,每日为静淑在花海之中带回最新鲜的花朵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寻剪花草,看似浪漫,实则却是一件并不容易的工作。花至美者,定难免有刺;花至香者,也总有蜂虫叮咬,所以剪了一捧花回来,通常都会小腿被刺破,身上被叮咬出无数的包。
这样的工作,静淑怎么能不“优待”地安排给莲初呢?
莲初却也淡然接下。直如净月当日启迪于她的,生命其实就是一次次破壳而出的过程。每一个困窘都是那一层蛋壳,想要获得崭新的生命,想要获得一飞冲天的契机,你只能一口一口叨碎那又重又厚的蛋壳!
忍耐,是为了新生!
花儿有刺,你可以看向她艳美的花瓣;蜂虫叮咬,至少鼻息之间有芬芳流溢。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阴阳并生,关键在于你看的是,哪一面……
语气让自己沉浸在阴暗里,久久不能自拔;何不如看那光明的一面,将自己释放?
于是莲初每一次都是微笑着走入花海,静静享受着在无边的花海之间静静徜徉的快乐。
却不想这一次,却被奇异的存在感打破——漫天漫地的缤纷花海里,却正有一个玄衣的少年,静卧其中,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