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勒向摩呼罗迦王叩头,“父王,孩儿,错了……”
摩呼罗迦王叹息,“孩子啊,知道拥有帝王胸襟者,第一个大忌是什么吗?”
罗勒抬眸。
摩呼罗迦王双眸微闭,“情之一字啊……”
罗勒垂下头去,“父王……”
摩呼罗迦王叹息,掌心再度拂过罗勒的发顶,“孩子啊,情之一字乃是一柄双刃之剑。如果不能将它远远地挥离身边,那么它只能伤了你自己;而如果你能够看得开,能将它挥离身边的话,它又能变作一把利刃,砍向你的敌人!”
“莲初这个女人,便是这样……她能毁了你的五年,绷碎了你的心;她同时也能成为你挟制雪狼王,从而克敌制胜的法宝!”
罗勒一颤,“父王,莲初她,何辜啊……”
摩呼罗迦王冷冷一笑,“何辜?单凭她身为修罗女,这便足够了……修罗女存在的地方,终究会化作残忍搏杀的‘修罗场’!所以她是战事之肇源,不定之启端……”
摩呼罗迦王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如果你再不能狠下心来,那么就只能让你自己的心智被那修罗女迷乱而溃散!”
罗勒一愣,“孩儿,谨遵父王的教诲……只是,如果孩儿真的能够带领摩呼罗迦统一草原的话,是不是,这样再拥有莲初的话,便再无妨?”
摩呼罗迦王重重一愣,冷冷一叹,“罗勒,你!为什么就认定了那个女人!她是祸国妖女,你知道不知道!”
罗勒垂下头。父王的痛斥对他而言都是当头的重棒,可是——却不知为什么,眼前总是晃动着当年初见的情景……满堂的花灯,满堂的笑语里,只有她静静端坐厅堂一角,静静地微笑,静静地沉浸在她自己的心事里……一如其名,静如初莲,美若莲之初绽……
情之一字,由来无名。爱从来都是一瞬间的心动,谁又能说得清,这是为何?
所以有人将情归为劫难。爱如劫难,来时无因,措手不及;却又,无力抵抗,情愿心甘……
摩呼罗迦王沉沉一喝,“那你先统一了草原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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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呼罗迦王龙头金杖“笃笃”而去,罗勒的心也跟着一沉再沉。
一直以来,他在父王心中都是孝顺能干的儿子,父王也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可是如今恐怕自己在父王心中的地位早已经不保。
其实这倒是还在其次,真正令罗勒心魂下沉的是——他担心自己竟然没有力量去奈何得了那神秘的雪狼王!
妙香城的夜晚,雪狼王竟然只身闯进了他与莲初的寝帐,骤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床笫旁——而他,竟然毫无觉察!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雪狼王将莲初劫走,只能独自逃生!
更可怕的是,他摩呼罗迦国中最为精锐的金蛇武士倾巢出动,竟然没能准确判断出雪狼王逃走的路线,更没有办法追上他们!
金蛇武士——早已经不只是普通的人类,他们是他摩呼罗迦的金蟒之军啊!
还有——都说雪狼族隐藏在草原北部的大雪山之中。好像他们的位置就固定在那里,天下人人皆知;却,有几个人见过他们?有几个人进得了大雪山?!
万仞绝壁,冰川倾天彻地,他们是如何自由进出的?
而最让罗勒惊惶难定的是——这个雪狼王,到底是谁?!
双生兄弟,本就是完全相同的面容;却又同时被天葬而死去……那么究竟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侥幸逃生,还是他们两人合二为一重生来过?!
神魔风月——谁是神,谁是魔?重生归来的这一个,是神,还是魔?
抑或——一如父王所言,神魔之间本仅仅相距一线之隔,也就是说他既可为神,又能为魔?!
能够身兼神的智慧与魔的能力——这样的对手,岂不是太过可怕!
难道,真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真的要利用莲初作为武器,真的要伤害莲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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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国。经堂里。香烟袅袅。
阳光穿过帐顶,被扯成丝丝缕缕的金线,幽幽照亮经堂之中的一方天地。
明暗交汇,时光流转,一切都变成了一种有节奏的移动——香烟以固定的频率袅袅上升,转经筒以固定的频率周而复始,诵经声以固定的频率缓缓漾开,手指以固定的频率捻动着手珠……
岁月无常,人心难测,其实却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简单直白的运动。
正所谓:大象无形,********。最简单直白的,往往也是最深邃的至圣之理。
雪狼王静静沉浴在这种简单而又神圣的氛围里,心神渐渐排净烦扰,灵台渐至虚空。
却——终究还是敏.感地察知莲初的归来。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就仿佛一根极细的小针刺入肌.肤,想要忽略,却无法忽略,就仿佛两人之间,始终牵连着一根弦。
叹息声幽幽散开,雪狼王皱眉,“怎么衣裳都湿了?”
莲初一怔。
她发誓,她真的是极其蹑手蹑脚地经过。再加上经堂之中有袅袅的诵经之声,绝对可以压盖住她的脚步,却没想到还是被雪狼王听到……
却不能,告诉他。
如果说了梅朵和莲芙欺负她,反倒显得是女人之间的搬弄是非。只能装傻苦笑,“我不小心,跌进了湖水里……”
雪狼王眯起眸子,“湖水?哪个湖水?”
莲初惊诧,“就是半山腰那个湖……”
雪狼王微微一惊,“森格措?”
“那圣湖森格措,居于绝壁之上,路上皆是冰川,你又如何能够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