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雄狮变作了白衣的少年,这本已经令莲初惊讶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那少年说出的话才更让她不敢置信——他竟然说,他刚刚的步步紧迫、鬃毛大张只是为了见到莲初的开心使然!
一只从未见过的纯白狮子,为什么会因为见到她、闻到她的气息而这么开心?
莲初咬牙,“可是,为什么?你,又是谁?”
白衣少年皱眉,索性坐在地上,手指扯起一根小草叼在唇边,故作伤心地叹息,“唉……亏得人家还一直记着你,念着你;而你,却压根儿就忘了人家……”
莲初惊住,“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曾经在哪里,见过我?”这样的一头纯白的狮子,如果她真的见过他,那么她定然会有深刻的记忆啊!
少年盯着莲初,蠕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要说出答案,却终究还是放弃,蠕动的嘴唇改成拒绝着草棍儿,“不行,我不能告诉你……要不然,我会受到惩罚。”
莲初惶惑不解,“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仰起头来,哈哈一笑,“我叫什么名字?我叫——狮子啊!”
莲初眯起眼睛,“你就叫——狮子?”
狮子郑重地点头,“没错,我就叫狮子!”
莲初虽然心中还是有疑问和迷惑,却也看得出少年根本就不想给她答案。就连这个名字,怎么听着都是敷衍的成分要大一些。
仰头望天,日头已经又走了几分。莲初回望湖边待洗的衣裳,忽地一声大叫,“哎呀,我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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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刚刚骤然惊乱之下,莲初只顾着防范背后扑来的纯白狮子,哪里还顾得上手里正在洗着的衣裳呀!结果此时看过去,好几件衣裳都飘到了水里去,花红柳绿,映衬着清澈碧蓝的圣湖之水,外加倒映着的玉白雪山,煞是好看。
莲初懊恼地望着狮子,“你!都怪你,衣裳都被水冲跑了,怎么办啊!”
少年一挑眉,“怎么办?去捞呀!”
莲初咬牙,“去捞?你知道不知道雪山上的圣湖的水有多么冰寒?!”
忍不住伸出十个被刺骨的冰水冻到通红的指头去给狮子看,“看,我不过洗了几件衣裳,便已经冻到这个样子!”
少年挑眉,“只是洗了几件衣裳,只是手指被冻红,你便,害怕了吗?”
少年咬着草棍儿,“想想你自己的处境,想想你自己要面对的未来,岂不是比这一点点的寒冷和刺痛,还要难上千倍万倍?怎么这一点小小的痛楚,便要抱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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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的话,让莲初的心里凛然一动!
忍不住凝眸去望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面上还带着未褪去的青锐之气,语气和表情都是那般地毫无掩饰——这般年纪,怎么能说出这般直刺昏聩的话来!
莲初心底暗自地跳,却坦然点头,“狮子,你说得对。单不说别的,就说我今儿如果不捞起这些衣裳去,回去之后莲芙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她不会听我任何的解释,别说遇见了你一头狮子,就算是遇到一群狮子,她也还是会很开心捉到我一个把柄……”
白衣少年微笑,“没错!”
“她让你洗衣裳其实不是为了衣裳,她只是以衣裳为借口,故意刁难你,让你来到这不易来到的圣湖,又浸手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就是要让你受不了,她好等着捉你的小辫子……”
莲初再正色望少年一眼。
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么会对女子彼此争斗之间的这种心情看的这般透彻?他真的是,十三四岁的普通少年,或者只是一头毛色迥异的狮子吗?
白衣少年慵懒地用手肘支住草地,“所以,快去吧,将衣裳都捞起来吧!别告诉我,堂堂冥地国的女王,竟然都没有办法对付这一点水……”
少年说着一笑,在软金色的阳光里露出整齐而好看的牙齿,“你的名字可是叫‘莲初’啊,莲可是生于水中的,别说你不会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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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初重重一愣,深深望住少年,“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冥地国的女王,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白衣少年挑眉,“这个,很难吗?再说,我们早就认识了啊,不过是你忘记了我,可我还没忘记你啊……”
那么模糊朦胧的答案,却又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莲初拿那少年没辙,只能先去照顾那些衣裳,否则待会儿那些衣裳定然都会因为浸透了水而沉入水底,到时想要捞起来就更难了。
看着莲初带着惶惑的神色走向那圣湖,少年忽地清亮一笑,“放心,它们不会沉底的。”
莲初再度怔住。他竟然似乎看得透她的想法?
却,怎么可能?
带着疑问,莲初走向圣湖水。少年呲牙一笑,“去吧,勇敢点,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可怕!”
莲初咬了下牙。
竟然就连她的恐惧,白衣少年竟然也已经看出。
虽然她多少还懂些驭水之术,但是她终究是不谙水性的。所以乍然面对这片广袤而又寒凉的湖水,她的心底难以自已地颤抖。
却终究走了下去。似乎不只是为了眼前飘进水里的衣裳,更是为了背后少年那直接而又略带笑谑的眼神。
至少,不能被这个孩子给看低了去!
莲初咬牙,一个俯身冲入水波——刺骨的寒仿佛无数把凛冽的刀刃合并砍来,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被割裂一般的疼,仿佛整个身子都要被分割成碎片!
莲初心头凛然一疼——五年前,净月与凝风被天葬的时候,所忍受的,是不是便是这样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