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这是凌贵妃在十年前就明白的道理,而她,一直地遵守着,不违反任何的原则。
先开口,的依旧是凌贵妃,她望着这个跟了自己数年的如意,眸子底下,有淡淡的怜悯,还有疲惫——
“我十年前入宫,却并不甚得人心——大家都说我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所以,这来来回回换了几个贴身的侍御,到最后却只有你跟了我五年。”
五年来,凌贵妃还是第一次如此语气地对身后的少女说话,惆怅而且眷恋:“这五年的时间,还当真是一晃眼就过……而今,你应该已经有二十二岁。也快到了出宫的年纪了吧?”
能出宫,多好啊,宫外有青草蓝天,宫外有风流少年,宫外天高地阔,可以看到任何你想要看到的地方,可是,这宫里,你却只能看到四个墙角,灰砖蓝瓦,飞檐兽角。
凌贵妃的眼神有些恍惚,语气,也有些难过起来:“怎么,而今,你就快可以解脱了,可是,你却反而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了?你可知道,越是放不下的东西,越要想办法放下,要不,就会成为你永远都不能解脱的劫?”
身后的少女“噗通”一声地跪下了。啜泣的声音却淹没不了语言的苍白,“娘娘,奴婢本都是要离开的人了,但这次实在是……韵妃娘娘还怀有身孕……”
都是来自江南的女子,江南的花,江南的雨,江南的草长莺飞,想必都是梦里挥之不去的风景吧。可惜的是,那风景,终归成为了了梦里的风景,每一个走进这宫里的人,若再想要走出去,那可是在耗尽所有的力气的,就如此时的如意一般。
一念之间,就可以改变许多东西,而如意改变的,却是自己的命运。
她的希望终归成空,她再也没有办法走出这道宫墙。
“我那儿还有些干果蜜饯,杏仁有些苦,拿一些回去尝尝吧。”凌贵妃佯装无事的深吸一口气,天有些冷,坐得太久了,身体总归有些着凉,她的声音里,带着不知道是惋惜还是疲惫的感觉,令如意听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的味道。
“别怪我吝啬,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娘娘!”如意猛的抬起头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在空荡荡的未央宫里久久回荡,换来的却只是那个近在咫尺的女子的出奇的安静。
苏雅俯下身来,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如意,拿出了放在衣间的丝帕,轻轻地帮如意拭干了她眼角的泪痕,然后,淡淡地一笑:
“你终归是成全了她。可是,这三尺白绫只怕最后韵妃走的也并不安详——她一向那么珍爱自己如雪的肌肤,爱美之心,甚至超过了所有的女子。而如今啊,只怕那一抹红褐色的痕迹要伴着她一辈子了。她泉下有知,也会怪我吧……”
“娘娘,奴婢该死啊!”如意这才恍然大悟的抬起了头,但一切已经难以挽回。而自己犯下的罪责,也只有自己才能承担。守在凌贵妃的身边,已经足足五年。这五年来,如意所看到的,比任何人都要多。可是,只有此刻,如意才真的认识到了眼前这个容颜已不再青春的女人到底是何用意。
自己总归只是个婢女,本已在今年,就可以离开这个奢华的后宫,离开这个勾心斗角的牢笼,可是,就因为心里的那一点点的同情,将她的此后的生命全部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