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的一声，一个青花瓷的茶杯在凌贵妃的身后跌在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瓷器的尖锐的声音，在白石的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让这个气氛本已凝固到极限的空间里，瞬间变得心惊肉跳。如意在身后，慌忙的拾起了地上的碎片，也不管那锋利的碎片，生生地将自己的手划得鲜血直流——
在拾拣的过程之中，如意用极其畏惧的眼神，偷偷地抬头看了看一眼凌贵妃。却看到对方只是静静地望着一窗之隔的门外，脸色深沉如水，可是，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凌贵妃只觉得呼吸有些沉重，似有什么压在心口，让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她抬头，忍住了眸子里的泪水，淡淡地说了句：“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人与妖最本质的区别，不过是前者能够流泪，而后者却全无感情。凌贵妃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修炼千年，都快要成为一个妖孽了……
入宫十年有余，在她地位卑微的时候，多少眼泪，只能吞在了肚子里，那样的隐忍着，不让自己的丝毫不协调的情绪泄露出来。
而如今，她甚至是自己都忘记了哭的含义与眼泪的味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宫闱里的女子就算权倾一时，受尽万般宠爱，到最后不依然只是落得个一张草席，一滩骨灰。
这人深宫里，没有传说，有的，只是深宫女人演化不尽的苍凉。
“如意啊。”凌贵妃依然未转身，只是淡淡的唤了一句——终究，又有一样东西，要离自己远去了——失去，取舍，这样的内容，占据了她的生活的绝大多数的内容。就如现在，她虽然每日里都对镜化妆，可是，却渐渐地，再记不起自己当初时的样子。
已经碎掉的了梦，再也没有办法拼凑，已经走过的路，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窗外的身影渐渐稀疏了起来，偶尔经过的宫人或是太监。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来去匆匆，雪夜带着一丝寒意徘徊在这深宫之中，而此刻却只有凌雪宫里亮着一丝烛光，照亮了屋外的雪，却照不亮心底的寒凉。
“让他们都下去吧，我们主仆两人好好地说说话……”凌贵妃的语气，意外地柔和，她坐在自己平日里坐的位置上，望着这一室的灯光，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意明显地愣了一下。
然而，主子的意愿，是没有办法违背的。她点了点头，微微地屈膝，应了一声：“是”。
然后回首，示意其他的宫人全部退下。所有的宫人知道凌贵妃和如意有话要说，所以，都鱼贯而出，最后的一个，并顺便将门带好了，关住了这一室的灯光。
孤灯独照，烛光浅显，偌大的凌雪宫内，只有主仆二人一坐一站，如意静静地低着头，虽然未开口，但声音里却有了低声的啜泣。
要知道，在凌贵妃的身边，除了那个这两天告病的齐嬷嬷之外，就是这个如意，最得她的心了。而且，她一向是比较信任如意的，可是，却不料，就是样的一个侍婢，却在这个关键时刻，为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不是凌贵妃不想留如意，而是她不能留。要知道，在这后宫里，是没有秘密的，明日里，如意所做的事情，就会被所有的人知道，于其到了那时，自己和如意都被逼入绝境，那么，倒还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