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
人心诡谲,隔着肚皮,难于揣摩,总有些人不希望你过得好!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陈先伍把饭蒸进电饭煲里,这才站在大门口,抬起头看自家的瓦,是否过界。
不锈钢管支架支出墙体有三尺来长,树脂瓦盖在上面又多出二十来公分,瓦片的边缘垂直下来,是把陈象立的屋檐盖住了。
怪不得人家昨晚找上门来。
为了避免争吵,着多余的部分是得锯了。
可陈先伍身体臃肿,一米六点身高得有一百五十多斤,大肚腩行动不便,加上又恐高。
怎敢上那三米多高的屋顶拿着钢锯去锯?
陈先伍叹着气:要是宫娃在家里就好了,他人高、年轻、体重也轻,搞个这个事情还不是手到擒来!
自己是不敢上的。
只有喊两个哥哥来帮着锯一下了!
陈先伍下了决定,等吃了早饭就去“当面房子”的两个哥哥家,叫着帮忙!
他转身往里屋走去。
屋里,郎泽芳正在给小朵儿穿着衣服,看陈先伍进来了,颦眉道:“先伍,是不是把他家屋子遮住了嘛?”
陈先伍逗弄了一下自家的女儿,然后回答到:“是遮到了!”
“可是我们弄好房子都几年了,他都没吭句声,现在来找到我们,明显就是欺负人嘛!”
郎泽芳外窗外瞟了一眼,确定窗外没有村里人经过,这才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悄悄道:“我昨晚上去厨房倒热水给朵儿洗澡,站到院子里听到何香在跟象立告状!”
“还说你的不好!”
“没得一会儿,象立就上门来找麻烦了!”
郎泽芳摇摇头,厌恶着说:“那个婆娘心都“凶”得很,听不得别人说他家里的事!”
“你前段时间喝了点酒,大声武器的说人家的不好,人家不起火才怪!”
郎泽芳颦着眉头,煞有其事道:“院子里那个女的不讨厌她?”
“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总是让人厌恶!”
陈先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那个婆娘就是一个白眼狼,她两三年前上门求到我们帮忙的时候,就不该帮她!”
“你看人家记得到你的好没得嘛?没有我和宫娃,她和她前头那个男人离得到婚了。”
“还给洋洋上户口读书,读书,他龟儿读个锤子的书!”
“哎呀!”郎泽芳见男人起火了,安慰道:“这种人,以后少打交道就是了!”
“我们不去招惹她,她要是来欺负我们,我可不得让她好受。”
“嗯,不打交道就是了!”陈先伍对着郎泽芳点头。
郎泽芳把小朵儿塞到男人怀里,又轻声道:“昨晚上象立来了后,你和朵儿在卧室里看嘛电视,我去倒洗澡水,隔着墙好像又听到“坏红苕”的笑声了!”
陈先伍一听婆娘提起“坏红苕”,他沉默了,作为曾经的竞争者,坏红苕这个人差一点就跟郎妹儿结婚,没有他什么事了。
后来他跟郎妹儿结婚,坏红苕这个人也暗恨不已。
他家在隔壁村的二姐也是说风凉话。
陈先伍闷闷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有假?”郎泽芳语气肯定,确信道,“他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也是,毕竟认识了二十来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的声音还是熟悉的。
陈先伍见自己婆娘拍胸口保证,却是嘿嘿笑道:“我晓得那龟儿对你我结婚,成了一家人,就心头步安逸,就盼着你我闹矛盾分开呢!”
“说起来,还是你的魅力太大,让人家念念不忘!”
陈先伍用话打趣着郎泽芳,说出他的猜测。
郎泽芳脸红了一下,心里高兴,却马着脸:“那个女的看得起他?”
“焉坏!”
两口子在屋里合计着该如何处理着邻里矛盾。
陈先伍说道:“去锯的话,我们屋里没得那么高的梯子,我这个人又怕高,不好弄得喔!”
女人抿抿嘴,嫌弃道:“你变人,三四米高都不敢爬!”
“亏得长一筒莽汉子,当宫娃都当不上!”
随后女人出着主意:“要不给宫儿打电话,喊他回来锯,他胆子大,不怕高!”
陈先伍一听,连忙拒绝:“这么点事情就喊他回来,你也不怕他说!”
“你也晓得宫儿的脾气不好,我怕他回来把事情弄大了!”
“再说了……”陈先伍顿了顿,继续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屋里的事情我们两口子能处理了就处理,那个一直去耽搁他?”
“这样显得我们两个莫得用一样!”
好嘛,话都讲到这里了,那就只有上去锯了!
陈先伍吃过早饭,就往“当面房子”自己两个哥哥家走去,他两个哥哥是干惯了这些活的,手里也有梯子和锯,喊他们帮个忙,请他喝顿酒也就是了!
能用一顿酒解决的事,那还叫事?
结果却令陈先伍失望,二哥出门喝茶去了,大哥则是去德阳市里儿子那里了,屋里就剩两三个妇人带着孩子。
根本帮不上忙!
算了,自己弄,我四五十岁的人了,我就不信,这点事情还把我憋到了?陈先伍骨子里男人的血性上来了,决定自己上。
回来走到陈象立门口,陈先伍脚步停住,看着他家大门是开的,心里有了数,往院子里走了两步,站在水泥地上,对着大门喊道:“象立,象立?!!”
陈象立在后面厨房烧火,听见喊声,连忙往前来,站在堂屋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在自己院里站着的男人,脸上假笑道:“伍老辈子,找我有啥事?”
陈先伍翻了两个白眼,心中啐骂了一句,接着朗声道:“那个,你不是喊我把宫娃家大门口多出来的树脂瓦锯了嘛!”
“我屋里头没得梯子,我想着你屋里好像是有一架木梯子的,你借给我用一下,也好上去锯了!”
“这样这个事情不就了了嘛!”
陈象立眼珠转了转,看对方这么客气,心头也是舒畅不已,满口答应:“那要得,你进屋里来拿嘛!”
然后,看着陈先伍往自家屋里走时,才侧身到一边,装模作样的摸出烟,掏出一支捏到手指上,道:“伍老辈子,抽烟哇?”
陈先伍瞥了眼,然后推脱拒绝道:“不抽,不抽,这两天嗓子不太舒服!”
陈象立把烟塞到嘴上,点燃吸着:“那行,我抽!”
陈先伍在屋里把木梯扛着,有些吃力的往外走去。
陈象立看着摇摇晃晃的声音,调侃道:“老辈子,梯子有点重,你莫把老腰闪到了!”
陈先伍双手努力的控制着肩膀上五六米长木梯的平衡,听见象立的调侃不做声,但目光却是不悦,脸崩得很紧。
农村建大门一般都是两米五六高,要是上面搭了架盖了瓦,一般高度都是超过三米的。
从象立家到宫娃屋门口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十米,就是这三十米的距离,陈先伍扛着梯子走得也是很恼火。
洋槐树做的梯子,真的很重,磕得肩膀生疼。
站在大门口,放下梯子,陈先伍望着屋顶,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焊这么高的。
进屋把钢锯找到后,陈先伍把梯子搭到大门口柱子上,往上爬了四区梯,用手把象立家厕所位置的小青瓦翻捡开一尺多宽,露出下面被烟熏得发黄的木板,侧耳听了一下响动。
听见屋内有人,然后打着招呼:“象立,我站到你家屋顶上锯一下瓦,你莫骂我哈!”
屋内听见头顶响动和声音的陈象立提醒道:“要得,老辈子莫给我把瓦踩烂了哈!”
“要得!”
陈先伍得到同意,松了口气,往身下看了一眼,两腿发软,颤颤巍巍的直起腰,仰着头锯了起来。
树脂瓦怎么说要比彩钢瓦贵一些呢,这质量还真不用多说,虽是胶的,可真没有彩钢铁皮好锯。
陈先伍两腿并着站在陈象立屋顶,仰着头锯了十几分钟,满头大汗的他,终于把多余的瓦和钢管锯断了。
可这手发酸没有拿住锯掉了的钢管,不小心掉在瓦上,瓦下马上传来了声音:“老辈子,把我瓦打烂了,你要赔起哈!”
“哎呀,几片烂瓦,我给你整烂了,我拿几片新的给你盖上!”
陈先伍不在乎道,可心里却不爽到了极点,但他还是忍着。
就这样,满头大汗的陈先伍把多余的瓦和钢管重新捡起丢在了两家之间的巷子地上,小心翼翼的下了屋顶。
踩着梯子,慢慢的把陈象立家的瓦盖好,烂了两片,他挑出来扔到地上,又从巷子最里面围墙边堆着的小青瓦里拿出两块好的重新盖在屋檐上,做完这一切,他长舒了口气。
把锯子放在门口,汗津津的扛着梯子,去象立家还去了。
他却没注意,刚才没拿稳的钢管掉的位置上,那片瓦已经被砸得裂开了几条缝。
站在下面看,都透风了。
那是片玻璃做的瓦片,脆而薄,村里人盖瓦房,经常用。在厨房、厕所、堂屋、各个房间盖上那么几片,用于采光,使屋子内显得亮堂。
那片烂了的瓦是——一片亮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