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谁让你那么磨磨蹭蹭的？到时候玩不上你想玩的可别怪我。”回过头对着她扮了个鬼脸，林萧然痞痞的。
拽着气球追上前面的少年，任阳光灿烂荼靡了一地。
时光在玩乐中快速流逝，还来不及数清玩了些什么，天渐暗了下来。残阳留在西边的山顶，迟迟不肯落下，绯色之光浸染了大半个天际，如大海般沉寂的蓝色慢慢消退。凉风习习，相较于白天舒适的气温，晚上的温度下降了许多。
怀抱着超大型的米奇公仔，林小艾面上的明媚笑容足以让来去匆匆的路人都为之感染。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扬出炫目的弧度，带着溺毙一切的温暖笑靥，她跑在了前头，银铃般的笑声蔓延，让听见的人都不由得想跟着那抹俏影幻化成风，抛掉全部的烦恼。
去KFC吃了顿晚餐，二人一同去了趟市中心医院，林妈妈还躺在病床上，只是脸色相对之前而言好了很多。趁林萧然出去买饮料的空挡，林小艾将公仔放在床头，又把刚从花店里买来的百合插|进放在窗台的花瓶。
机器有频率地发出“嘀嘀”的叫声，她拉了张椅子坐下，伸手把贴在林妈妈脸颊上的头发撩到耳后，静静坐着。
“阿……妈妈，”林小艾轻轻开口，眼眸里蕴育着无尽的悲痛与哀伤。“妈妈，看来我还是无法改口叫您阿姨啊，可能是叫惯了，一下子还无法适应新的称呼……那么，就让我任性一次，好吗？”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这十二年来，真的是辛苦你了。但是，我似乎还不能回报这份养育之恩，小艾……要离开了，小艾答应你，只要一找到爸爸，就回来和你们生活下去。因为我，连累了你……对不起……等事情全部完成，小艾，会回来的，一定！那时，我还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爱的小艾，还是爸爸的小艾。”
“对了，谢谢你赐给我的名字，我很喜欢。我想，我会一直叫林小艾的……”笑容爬上她脸颊，却是那么的牵强。在她转身离开之际，她却没有看到从林妈妈眼角滑落的泪滴。
等回到家时，天空已经布满看星辰。快速洗漱爬上床，与林萧然道了晚安，关灯闭上眼。
窗外银月如盘，四围虫儿的鸣叫声渐渐消没了下去，眼睛猛地睁开，眼珠子滴溜溜地四下转了几圈，少女翻身从床上坐起，从衣柜里翻出几套轻便的衣服放进背包，带上干粮与水，换上球鞋，跟着又把自己的头发用了根发带绑起。将信封放在床头柜上，对着相框里的人挥了挥手，少女念念有词，眨眼之间，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中央公园，褐色卷发少年插着兜，踢着脚下的石子。路灯光打在他那张俊逸的脸上，半边光明半边阴暗。听到身后的响声，他没回头，只是用手去扒拉了下头发。
“准备好了？”他问。
“嗯，好了，都整齐了。”
“那么就走吧。”抬起右手，隔空画符，手腕却被一只冰冰凉的小手握住。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那人。
“请再等一下，我，想去见两个人，做最后的道别，可以吗？”林小艾低下头小小声。
看了她一眼，风离把手插回裤兜，背对着她。“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风离叹了口气。“那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嗯，谢谢。”
银月高升，静寂的街道上偶尔有卡车呼啸而过，带动着风吹起挂在窗户上的紫色纱窗。墙上的猫头鹰挂钟发出“滴答滴答”有规律的节拍声，一对眼左右晃动着，栩栩如生，仿若是在窥探黑夜里的动静。床头柜上放置着无框眼镜，冷光在镜片上一闪而过，同时长发少女的倩影也倏地掠过镜片。
轻轻将白色信封和泰迪熊放在床头柜，林小艾直起身子望着床上的短发少女。她的双眉紧蹙，眉间印出些折痕，搁在外边的手拽紧。静静望着她，林小艾坐上床沿，牵过她的手一根根掰开放在手掌心，唇角泛起柔和的弧度。
她们第一次相识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在幼稚园中班吧，那时的她在小朋友里面处处受欺负，只是因为她腼腆的性格，那个时候若不是妮子站出来推了一把欺负她的小胖子，那么她们也不会成为至亲的好朋友好姐妹。甚至这个感情亦不会从幼稚园一直延续到高中，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手指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拂开，露出她纤长的睫毛，林小艾握紧了妮子的手。
“妮子，以后，我们不能一起疯一起傻了，虽然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强迫你的……妮子，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是吗？我们发过誓要一辈子做最好的好姐妹，就算各自都成家了，我们还是会在一起，所以这个约定，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以后会如何，我，都不会毁掉这个约定的……妮子，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天天听我聒噪的声音，所以要好好学习，兼职是吗的最好也要推掉，不然你会累垮的……妮子，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风吹过，树影晃动，少女的身影已经不在，只留下一地的银光，以及遗落在地上被吹进柜子底下的信封。
在城市另一边的白色的卧室中，白色的木床上，少年安静地躺卧着，蓝色的格子棉质睡衣露出他形状姣好的锁骨，皮肤白皙而透明。
夜风吹过，放在阳台上的紫薇花迎风飘来阵阵芳香，点点月光穿过窗户散落在地板，宛若水银。发丝在夜风中舞动，撩拨着人的心弦，少女站在床边，温柔地望着少年，丝丝柔情透过那对眸流露了出来。
往日的点点滴滴如放电影般一幕幕划过眼前。
他的温柔，他的理解，他的细心……虽然短暂，却成了记忆里不能减灭的一部分。
“风君逸学长……”少女轻声细语，眼底的爱恋毫无保留地涌出。
好想好想……再贪恋他的温暖……那种令人怀念，令人安心，令人心醉的温暖。
那么，就让她任性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她，不贪心的……弯下腰，十指相扣，感受着他的心跳，“嘭咚……嘭咚……”，坚定有力！
这，就是学长的心跳了呢。林小艾钩唇，眉眼间尽是满足。
原来，他的心跳是这样子的……
但是，只能聆听一会儿了，再过一会儿，就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她还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还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她该怎么办？要怎么记住他的笑，又要怎么记住他的好？
“学长，我到底该怎么办？”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映照着冷光滑下脸颊。“我……”
喜欢你，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少女弯下腰，柔软的唇瓣轻轻却极珍惜地印在风君逸淡色的唇上。
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心跳……真的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心跳，真好……
温热的泪滴落到他干净的脸，哀伤无言地蔓延开去，四周都被哀伤浸染，少女的剪影在火焰下慢慢消失。
冷光似水，林小艾逆光而站，依稀只能看到她半张脸，乌黑的长发轻轻拂过脸庞，右眼映照着银白的月光，波光流转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么，走吧！”对着身后的风离，她目光坚定。
二人一同走到那椭圆的面前，只是还没有真正靠近，林小艾就觉得自己生生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了过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手腕猛地被拽住。
“拉着我的手，”风离瞪了她一眼。“这叫瞬，通往苍渺大陆的要道，但是除了一条主道还有其他的支道，如果不慎的话就会被卷入其他地方，到时你连自己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呃……有那么严重？”
“你还不信我？”风离挑眉，“要不要试试？”
说着把手一松。
“哇啊！不要！”林小艾脸色一白，吓得紧紧抓住风离的手。
见她如此惊慌，少年爽朗的笑声从唇角逸出，打了个响指，二人同时消失在洞口。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边那个小区里，俊逸少年站在门口，推开了那扇乳白色的木门。空空的卧室，空空的床，只剩下粉色窗帘在风中飘摇。床头柜上，维尼熊下闹钟压着封信，少年走过去，抽过信纸一目十行。
信纸从指尖滑下，少年猛抬头望向窗外，苦涩的笑容从眼底一直往外蔓延。
——还是，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