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眼看着秦家最后一点兵马淹没于铺天的刀光和漫天的血雨中,独自一人策马奔往命定的惨淡结局时,我都想着,如果这一晚,我没有去找淳于望,没有虚情假意地去送什么斗篷,我们后来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也来不及找到答案。
蓦然回首,已无路可走。
如这一晚的大雪茫茫,掩盖了所有的美丽与丑恶,将夜梅的幽幽暗香,谱作了一支哀婉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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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戚所说的山坡离梅林并不远,甚至没有完全超出梅林的范围。
绕过一处冰封雪掩的池塘,再走向山坡上走几步,便看到了淳于望。
他正失魂落魄般倚住一株枝干遒劲的老梅立着,慢慢地提起手中的酒袋喝酒。
他的手抬得很慢,喝得却很快,几大口吞下,便垂了头沉默地望着前方的一团隆起。
隔着重重雪影,我看不清暗夜里他的脸色,只觉有深深的悲戚和无奈随着飞舞的雪花,随着雪梅的暗香,悄无声息地卷了过来。
我忽然明白过来,转头问小戚:“那是……一座坟茔?”
小戚点头,“是。”
“谁的坟?”
小戚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才轻轻答道:“属下不知。”
他是淳于望的心腹近卫,应该始终值守在卧房门前,却能从淳于望离开的方向立刻判定他要来的地方,并敢自作主张带我过来,又怎会不知道这坟茔有着怎样的故事?无非是不肯告诉我罢了。
我心底暗哼一声,细看那坟茔,周遭却光秃秃的,既无坟头,也无墓碑,只有一株老梅相伴,仿佛那老梅就是墓主人身份的唯一标志。
小戚不安地觑着我脸色,悄声问道:“夫人,你不过去劝劝殿下吗?他还在喝酒。”
他的确还在大口地喝着,一人一梅,形影孤凄,黯然销魂,在醺醺的落梅如雨雪花如絮中格外地清寂幽凉,悲愁难释。
再喝数口,他似有些站立不住,慢慢地沿了梅树坐到了雪地中,头上肩上散落的花瓣和绵绵的雪霰便簌簌地跌落。
我踌躇。
我很好奇淳于望的去向,甚至目前还在好奇着这墓主人和他的关系。但我真的要过去,为这个囚我辱我的人披上御寒的斗篷吗?
沉下脸,我将那件斗篷摔到小戚手中,道:“你去给他吧,我回去了。”
小戚愕然,见我真的转身离去,才匆忙抱着斗篷奔到淳于望身边去。
没等我走几步,他已送毕斗篷,急急又奔到我身边,“护送”我回屋子里去,然后尽忠职守地继续在门前。
我回到屋中,暖炉已经熄灭,被窝也已凉透,蜷着身体裹紧被子,半天才觉躯体有点暖意。
若非给淳于望一颗劳什子散功丸害得气血不畅,哪会这样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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