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望斋。
位于皇宫东北角的偏僻宫殿,因屡有闹鬼传闻,那重院落密密封锁,早已是无人居住的冷宫,素常罕有人至。
这样的紧要关头,司徒永当然不会跑到符望斋捉鬼。
他必是做了什么事惹翻了端木皇后,给囚禁在那里了。
我一面思量着,一面已被人拖倒在地,只往刑室拖去。
差役的靴子在疾步奔走时带出大片大片的灰尘,扑到鼻际,一路呛得我咳嗽。
给重重扔在地上时,我眼前昏黑着一时不能视物,却听俞竞明阴冷的笑声传来:“秦将军,一个月不见,总以为又该见到原先那位生龙活虎的大将军了,怎么还是这等狼狈?看来太子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般对你万般照顾嘛!”
我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俞竞明的模样。
跳曳的烛光下,这人肥头大耳,红光满面,愈发惹人厌烦。
我也顺了自己心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转过头,伏在地上平息自己心头翻涌的血腥气。
俞竞明也不生气,依然笑眯眯地说道:“若我问你是否叛国投敌,你大约还不肯认吧?”
我咳嗽两声,终于能淡淡答他:“你既晓得,还废话?”
俞竞明笑道:“若我问你,太子是否受你花言巧语煽动,方才念着往日情谊做出勾结南梁发兵之事,你又肯不肯认呢?”
喉咙间的咳嗽蓦地给震惊压了下去,我抬头盯着俞竞明,低低地喘着气,竟半晌说不出话。
他们栽赃陷害秦家,这是意料之中;但要把这罪名扣到太子头上,便是在皇位上另有打算,多少也得顾忌着端木华曦。
司徒永待她向来温存,如今更是双双侍病于芮帝身侧,同进同出,一举一动都在昭告旁人,他们有多么的夫妻情深。
如果不是司徒永真的做出了端木氏无法容忍的事,端木皇后绝对不忍心毁了他,连带毁了爱女的终身幸福。
也就是说,他应该真的曾和南梁联系,打算借南梁兵马做点什么。
若单只为皇位,端木皇后跟他应该是一条心的;那么,便只能是为了我了。
真不晓得该对这个傻子说些什么。
我摇头叹气时,俞竞明笑道:“好吧,本相也没指望你能这么爽快说些什么。只是这杀威棍还是得照旧的。当然,咱们秦将军也不在乎,对不对?”
他沉吟片刻,叹道:“将军一向骨头硬,普通杀威棍恐怕是对将军的不敬了。左右,来来,上夹棍!”
我闻言,抬头看一眼他们搬过来的刑具,已是心中一冷。
一个月前上刑时,他们分明大有顾忌,找尽了可以折磨人却不至于取人性命的刑罚。但夹棍这刑罚却狠了些,多有受刑不住死在当堂的。而眼前搬过来的刑具更比一般的大而新,一旦用刑,只怕非死即残,休想全身而退。
此时已由不得我退缩,早有那如狼似虎的差役过来,抓过我双腿上了杨木夹棍,用力……
剧痛,如针尖一样不间断地扎刺着神经。
我屏着呼吸忍受,全身汗出如浆,终究忍耐不住,痛楚地发出一声两声的低低呻.吟。
猛地,行刑差役的威喝声中,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清晰传到耳中,疼痛如一把剑直直插在心口,连心跳也在刹那间停顿。
我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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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冷水泼醒时,身边有很熟悉的声音一声声地唤着我。
“晚晚!晚晚!醒醒,快醒醒!”
“阿姐,阿姐,你怎么样?”
我吃力地睁开眼,努力凝定模糊的眼神,终于看清遥遥望向我的两张面庞。
都有和我相似的俊秀,却满脸的血污。
二哥秦彻,阿弟秦瑾,我们秦家最后的两个男子。
不但脸上满是血污,腰部以下更是鲜血淋漓,显然刚刚给毒打过。
他们一个双腿瘫痪,一个自幼病弱,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我勉强振作了精神,向他们淡淡地笑了笑,以示我无恙。
秦彻、秦瑾还是盯着我,目光扫向我的腿,分明的又惊又痛又怒。
我的右腿正让我疼得哆嗦,根本无法挪动动弹分毫。
我勉强支起身,看着我那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的腿,握紧拳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我不妨事。”
俞竞明笑道:“你一个女人都不妨事,想来你的兄弟们更不妨事了?”
他一拍堂木,喝道:“继续,上夹棍!”
早有一旁的差役过来,却拿着刚才夹我的夹棍,往秦彻、秦瑾身上扣去。
我头皮一麻,冲口道:“住手!”
俞竞明眼睛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亮,胡须一翘,已笑了起来:“怎么,秦将军打算招了?”
秦彻忽高声道:“晚晚,若你招承,我现在便一头碰死在这里!”
我已捕捉到俞竞明目光中的得意,心知中计,越性笑道:“我便是预备告诉俞相,我秦晚心地歹毒手段狠辣早就出了名的,少和我来这一套。秦彻,秦瑾,你们若受不住,便找机会一头碰死在这里吧!我若能活着走出去,必为你们延请高僧好好超度!”
秦彻一笑,不再说话。
秦瑾开始困惑,待看秦彻一眼,也便握紧拳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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