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寒噤,勉强笑了下,说道:“还他做什么?这孩子和我很是投缘,又把我误认作亲生母亲,我便权且当多养了个女儿吧!”
“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我们家还怕多养个小闺女?我若在北都,便自己带着;我若出征,我的哥嫂也不会慢待她。”
秦家虽不比淳于望这个皇弟尊贵无俦,却也算得上煊赫威扬,荣曜当世。
而秦家能保持盛名不堕,全靠宫中的秦德妃和我这个手握兵权的昭武将军支撑。
我认下的女儿,秦家自是无人敢小瞧。
“可是,晚晚,你到底没有成亲,哪有未出阁的闺女就有女儿的?”
“对外只说是义女。人人皆知秦晚是男子,收个义女有什么可以说三道四的?至于秦府以内,多少还有些将门的规矩,尚不至有人敢在外面胡说八道。”
秦家家规素严,否则,秦家三公子秦晚是女儿身之事,早该传得纷纷扬扬了。
但司徒永却依然迟疑,低头沉吟片刻,到底说道:“我知你傲气,别说旁人不敢议论,便是议论得沸反盈天,只怕你也不放心上。只是你可曾考虑过司徒凌会怎么想?相思是淳于望的女儿。而你和司徒凌……快成亲了吧?”
我皱眉道:“我们成亲又怎样?他若喜欢相思,等于多了个女儿;他若不喜欢,秦家也能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何况司徒凌久在行伍之中,性气烈了些,可从不是小心眼的男子。”
司徒永的脸色便有些发白,勉强笑道:“你说的也对,也对……”
他匆匆离去,但临行时紧蹙着眉,显然并不真的认同我说的话。
我明知他在暗示我,淳于望和我这些日子的相处瞒不过司徒凌。
司徒凌就是心胸再开阔,也难免会对淳于望心中衔恨,绝难接受淳于望的女儿留在我身畔。
可如今淳于望凶多吉少,我又怎能把相思弃而不顾?
无奈地叹口气,我卧上床,把相思紧紧抱在怀中。
她的身躯小小的,软软的,很暖和;我却周身都在发凉,甚至有些颤抖,似乎正从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半点能让我安定下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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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一片浑沌,自是睡不着。
辗转许久,渐见相思在怀中挣动,嘴里咕咕哝哝,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料她快要醒了,想着她已一天没吃东西,我忙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到外面吩咐值守的侍卫拿来晚上便预备好的冰糖莲子燕窝粥,再回到床边看时,果然看到相思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娘亲!”
她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见我过去,便笑嘻嘻地扑到我怀里,然后伸出小爪子,却是去挠她脖颈处的伤口。
我忙抓住她的手,柔声哄道:“别乱抓,会疼。”
她却未觉得疼,愁眉苦脸道:“我好像给毒虫子咬了,这里痒得很!”
她的伤很浅,上的药又极好,开始愈合时难免有些痒。她从小在山中长大,看护得再仔细,夏日里也难免会给蚊虫叮咬,竟以为是给山野间的虫子咬了。
我顺着她的话头道:“可不是呢,刚上了药,不能乱抓,不然以后留下个虫子咬过的长疤来,可难看了!”
端了燕窝粥给她吃时,她已饿得厉害了,几乎要抢过我的碗捧在怀里闷头吃喝,把满满一整碗吃完,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说道:“这个一定不是软玉煮的吧?我不喜欢她煮的饭菜。我再也不吃她煮的饭菜啦!”
她未必懂得分辨是非黑白,但从那****给沉塘后,便恨上了黎宏和软玉,软玉做什么都不待见了。
我又是欣慰,又是发愁,只问道:“还吃不吃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摸着她小小的肚子说道:“娘亲看我肚子,圆滚滚的,应该饱了吧?”
我也怕她吃得撑了,不敢再喂她,遂道:“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相思应了,又钻我怀中躺着,眼睛眨巴眨巴好一会儿,才慢慢疑惑起来,问道:“娘亲,这不是你屋子呀?”
我敷衍道:“对,我们……离开狸山了。娘亲带你去舅舅家玩几天。”
“舅舅家?父王也去吗?”
“你父王……你父王临时有很要紧的事要办,须得离开我们一阵子,娘亲正好带你到舅舅家走走亲戚。等你父王办完事,自然去舅舅家接你回家。”
“又有要紧的事要办……”
相思大失所望。
“他每次出去办事都把我丢开,不肯陪着我。幸好现在有娘亲陪我……舅舅家好玩吗?有没有养很多的鸟儿和猴子?有没有很大的弹弓?”
她絮絮叨叨,向往起不用练琴习字并且可以天天用弹弓打鸟的快活生活了。
我打起精神哄她,她却已睡了一整天,自是精神充沛,却叽叽喳喳说到了天快亮才又睡着,我已经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
迷糊入睡时,我忽然想起,相思在床上睡着,又在另一张床上醒来,必定认为她只是睡了一晚上而已,并没有发现她的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少了一天。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让我有莫名的荒诞感。
可我没来得及细细探究这种荒诞感从何而来,便在困意席卷间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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