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西兰官方旅游网站的首页上有大大的一行字：100％ Pure New Zealand。对我而言，如何用母语表达这个100％ Pure颇费思量，直到那天我在新西兰最南端的一个私人花园，冲泡在Wanaka的一家超市买的咖啡。在那家超市买烘焙好的咖啡豆很有意思。你可以随手拿个密封袋，装上任意分量的某种咖啡豆，并在袋子上面写下那咖啡豆的代码，然后径直地把它拿到出口，交给收银员。收银员会把那袋子往电子称上一放，然后输入你写的代码，于是显示器上立刻就显示出应付款。事实上，在这个超市，任何散装商品，比如新鲜蔬果、各种坚果或形形色色的麦片等，顾客都是用这种方式取货和付款的。我买了一小袋“蓝山”，超市的代码是1360。付了钱之后，我突然小人之心地发现，如果我不写1360，而是写一个相对比较便宜的代码，那收银员既不会起疑心，也绝不会核对，更不会发现有人作弊。这样我就可以赚到便宜了。有人会这样做吗？作为一个过客我不知道。
不过这地方即使有贪小便宜的人，一定也是微不足道的几个吧。否则，这家开业多年的超市一定早就废除这种办法了。同行的一位财务专家兼主妇叹息道，他们超市的运作成本真低啊。看我们的超市，出口一定有电磁探测装置，一定站满了训练有素的保安，那些保安会用鹰犬一样的眼神盯着每一个客人，然后翻开你的包装袋，把里面的商品一件一件地与你的购物清单核对……她说的是事实，一个令国人颜面全无的事实。市场经济的基础之一是诚信。在我们这个有5000年文明史，又说了2000余年礼义廉耻的国家，缺的偏偏是诚信。反对我这个判断吗？没关系，你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就轻易地证明这个判断的对错：只要你回忆一下，今天早上你到农贸市场买菜的时候，有没有一如既往地疑心那鬼鬼祟祟的小贩缺斤短两？或者，昨天你到电脑城买一个小小的鼠标时，有没有下意识地怀疑那个形迹可疑的售货员以次充好？通过互联网，我在南纬46度一个叫Bluff的小地方，向一对素不相识的退休老人订了三间客房。
当我们到达的时候，住宅的主人--两位退休老人既没有要我们出示证件，也没有要我们交付押金，就把我们迎进繁花似锦的花园，然后带我们进去他们儿女未成家前住的房间。把我们安顿好之后，他们将大门和房间的钥匙交给我们，说声再见，然后双双出门，看当地的摩托车赛去了。那天是除夕。当我的同事们自由自在地在异域这对素昧平生的老人家里，出出进进地准备年夜饭时，开了整整一天车的我，独自一人坐在老人美丽的花园，把代码1360的蓝山咖啡粉倒进从老人客厅拿来的精美玻璃杯，再冲入滚烫的开水。那咖啡粉先是浮在水面，然后被沿着咖啡粉颗粒之间自然形成的毛细孔升上来的热水浸润，而后再慢慢地沉入杯中。为了缓解一天的疲劳，我放了比平常多的咖啡粉。透过渐渐变浓的咖啡汤，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一粒一粒细小的咖啡粉颗粒，按照同样的物理定律逐个逐个地下沉，静静地聚集在杯底，没有例外。这是一杯用最原始的方法做成的咖啡。透过这杯咖啡，我看到了一个自信地冠以自己100％ Pure头衔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