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七星集团秘密投资建造了一个基地,基地建造者把基地命名为“众神塔”。
之所以叫“众神塔”,是因为七星集团希望通过一种基因改造技术,把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神灵的力量,转移到人类的身上,使人类具有超乎寻常的能力。
试验开始时,研究者们从七大洲里分别挑选了不同地域的人种进行这项试验,对试验体进行了基因改造技术的尝试,试图让试验体拥有特异功能。然而,当年的那个试验却以失败而告终,所有的试验体被清洗过记忆后就从“众神塔”被放走,回归他们原有的生活中。
然而十年后,当研究者们发现当初的那些试验体中真的有人具有了某种特异功能后,就立马派人将所有的试验体都重新召了回去。
当然,所谓的“召”,其实就是秘密掳劫。
漠九的父亲漠圭就是“众神塔”的试验体之一。
当年漠圭被放出来后确实失去了在“众神塔”内的所有记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直到遇见漠九的母亲。
漠九五岁时,漠圭开始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反应。随着异能基因在漠圭的身体里慢慢苏醒,他想起了当年在“众神塔”里的所有事。
恢复记忆后的漠圭很快就想办法找到了当年参与“众神塔”的另外三个试验体——赛力、秦衣、安吉路。结果他发现,他并不是异能基因觉醒的第一人,赛力和秦衣也都具有了异能,而他们发生这一变化的时间和漠圭相差没几个月。
至于安吉路,却根本想不起来漠圭是谁,也根本不记得有关“众神塔”的一切,他体内的异能基因仍没有苏醒。
漠圭意识到,当年的试验在有的人身上成功了,而在有的人身上失败了,至于异能基因苏醒时间的早晚,可能也跟试验个体之间的差异有关。
得到这一结果后的漠圭返回上海,决定隐瞒自己的异能继续过平淡的生活。然而三个月后,当他打电话给曾经联系过的赛力和秦衣时,被他们的家人告知,他们都失踪了。
紧接着,漠圭又找到安吉路的家里,同样被他的家人告知安吉路下落不明。
预感到问题严重的漠圭立马和妻子商量,最后两人为了保护漠九,决定把只有五岁的漠九丢弃在玛利亚孤儿院,让漠九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以避免漠九出现意外。
事实上在漠九父母决定丢弃漠九之前,他们已经帮漠九物色到一户非常不错的人家。那是对从外地来上海求医的夫妻,漠圭当时是上海一家大医院的主治大夫,在知道这对夫妻永远也不可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后,他便设计安排了一切。在漠九进入孤儿院的当天,漠圭就巧妙地把玛利亚孤儿院有一个不错的男孩儿的消息透露给这对外地来的夫妻。
不出所料,在漠九进入孤儿院的第二天,他就被这对夫妻带走,从此离开了这座城市。
漠九也是玛利亚孤儿院历史上逗留时间最短的一个“孤儿”,也难怪孤儿院的所有人对漠九并没有什么印象。
“照你这样说,我的父母也是为了保护我,才把刚出生的我丢弃在孤儿院里的?”
因为自己天生具有的某种异能,星朵对漠九说的一切深信不疑,但是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丢弃了自己。
“如果你有不同寻常的能力,我怀疑你也是当年‘众神塔’试验体的后代。你的父亲或母亲一定具有某种异能,而(他)她身上异能基因的苏醒肯定比我父亲还要早五年,所以他们才在刚把你生下后就将你遗弃,让你一出生就和他们脱离关系。但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我父亲说七星集团是在十年前才开始秘密召回所有的试验体。而你被父母遗弃的时间却提前了五年?难道我父亲的调查出了什么差错?”漠九对自己新发现的这个时间差感到很疑惑。
“也许当年他们的异能根本就没有苏醒,他们只是不喜欢我,才遗弃我的。”星朵想到这里,眼底的光芒瞬间熄灭。
“那他们也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对,你要这么想。”漠九举起右手试图按在星朵的肩膀上安慰她。这是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孩子。
“那你后来有见过你的亲生父母吗?”星朵问。
漠九的手蓦地僵在半空中,手指微微抽搐了几下,然后在空中紧紧地攥成拳头。半晌,他才说出自己会再次出现在玛利亚孤儿院的实情。
原来当年在送走漠九后,漠九的父母就隐姓埋名地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三个月前,漠九的父母亲突然联系到漠九的养父母,他们希望漠九的养父母能带漠九来上海一趟让他们见孩子一面。
善良的养父母带着漠九如约而至,两家人在一家僻静的餐厅里见了面。
漠九的亲生父亲漠圭把当年自己遗弃漠九的原因都告诉他,漠九原谅了自己的父母。与此同时,漠九的父亲还跟他说了一个惊天秘密,并叮嘱他这次离开上海后就再也不要回来。
“父亲说,当年‘众神塔’的所有试验体,在这十年间已经陆续都被抓了回去,他和另一个试验体是仅剩的两个在逃者。如果这个消息准确,你父母中有异能的那个肯定也被抓走了,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来这里找你。”
漠九给星朵分析了一个她父母之所以一直未能出现的原因。
这一线希望让星朵瞬间激动:“你知不知道那个基地在哪儿?”
“父亲说,只有找到当年七个基因改造试验体的后裔,集齐七人之血打开‘战狼星’,才能找到去往基地的地图。”
“什么是‘战狼星’?”
“‘众神塔’的设计者×博士,不但设计了那个用卫星都找不到的隐秘基地,而且还设计了进入基地的钥匙——‘战狼星’。而‘众神塔’在地球上的具体方位也藏在‘战狼星’内的地图里。父亲说打开‘战狼星’的密码是用当年七种基因改造细胞的DNA序列编写的,如果我们不能找到‘众神塔’的设计者×博士,从他口中逼问出密码的话,就只能找齐当初试验体的七个人或是他们的后裔。很显然,我们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找齐七人的后裔,从而获得密码。”
“那‘战狼星’在哪儿?”越来越多的线索,让星朵热血沸腾,她恨不得明天就见到从未谋面的父母。
“我不知道。”漠九沮丧地摇摇头,“父亲说,当年他把‘战狼星’藏在项链里并戴在我身上,可我被养父母领养离开孤儿院的时候,那条项链并不在我身上。我想不起来它到底是在哪里弄丢的或是曾被谁拿走过,这就是我又回来这里的原因。”
漠九将电脑重新打开,把电脑中关于他的所有资料都调了出来给星朵看:“我想查查看,十年前最先发现我的人是谁,后来又是谁被安排照看我。”
“你找到了吗?”星朵看上去比漠九更急切的样子。
“没有,当年的记录除了发现我的时间、地点,以及我当时的身体状况还有照片外,并没有其他的信息留下。”
“那是因为你只在孤儿院逗留了一晚,所以你的档案根本还没来得及完善,你就已经被人领养并带走了。”
“怎么办?我现在根本想不起来十年前所发生的事。”
“或许我可以帮你,把手给我。”
星朵握住漠九的手,闭起眼睛,认真搜索着漠九的过去。
之前一次两人的接触,星朵并没有读到漠九太多的记忆,这一次她努力在漠九繁多而杂乱的记忆中翻找和整理有用的信息,并把它们都念了出来:“和你父亲分开后的第二天,你又偷偷回去找他,可房间里一片狼藉,你的父亲不知所终。你怀疑他已经被×博士的人抓走,于是就打算和你的养父母离开上海。不幸的是,你们在高速公路上遭遇了车祸。车祸发生时,一群乌鸦从天而降地撞在挡风玻璃上。你的养父母当场去世,当你从着火的车里艰难地爬出来时,看到一个……红发女人?她闪现了一下又不见了!这个时候警察赶到,将重伤的你送去医院救治,你伤好后便被送来了这里。然后……”
“这就是你的异能对吗?阅读别人的过去?”漠九忽然抽回自己的手,虽然他也很想找到“战狼星”的下落,但被星朵这样阅读过去,有种被人赤裸裸窥探的不舒服感。
任何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秘密和过去,漠九不愿意被星朵再继续阅读下去。
星朵也看出了漠九的排斥和担心,但如果漠九继续抗拒的话,他们就根本找不到那条项链的下落了啊。
“你父亲有没有说过那是条怎样的项链?你试着去回忆,努力在脑中描绘那条项链的样子,这样我就不用阅读你太多的过去,只去寻找跟那条项链有关的信息。”
漠九狐疑地眨眨眼睛问:“这样也行?”
“嗯。”星朵严肃而笃定地点头。
漠九再一次将手伸向星朵。
星朵在握住漠九手的那一刻,闭上眼睛指挥他说:“把你父亲告诉你的话,说出来吧。”
“那是我祖父留下的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枚五角星,‘战狼星’就藏在五角星的项链坠里……”漠九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并在脑海中尽量勾勒出那条项链的样子。
十分钟之后,星朵惊喜地松开漠九,兴奋得两眼闪闪发光:“我找到了!当年将你领进孤儿院的人是贝拉修女,她当晚给你清洗的时候把项链放在了柜子上,后来你穿好衣服,她却忘了把那项链给你戴上。所以我敢肯定,你离开孤儿院后,项链一定是被贝拉修女收起来了。”
“没想到,你的特异功能还挺有用的。”漠九惊讶于星朵这样的阅读搜索力,就像扫描器一样的可以在一堆混乱线索中找出主线。
星朵无奈地摊开手耸耸肩:“在遇见你之前,我从不认为这是件好事情。我以为自己是被魔鬼诅咒的怪物。”
“如果我们找不到‘众神塔’,救不出我们的父母,就会一直被诅咒下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星朵突然问道:“对了,你出事时出现的那个红发女人是谁?她看上去样子好凶。”
“她叫赫尔,是×博士的女助手。父亲说×博士派她来主要是调查当年那七个试验体是否有后裔的事。一旦她发现我们,就会将我们抓回去。”说到那个狠戾霸道的女人,漠九的眼睛里充斥着仇恨的光。
“这么说,今天下午的那些乌鸦就是她派来的。她发现了你在这里?”星朵紧张起来。
“也许发现了,也许还没发现。”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
“那些乌鸦都经过了基因改良,对我们这种变异人的血非常敏感。我猜测它们下午出现在这里就是奉命出来搜寻我的下落。好在我已经把所有的乌鸦都引诱到钟塔底,一起处理掉了。短期内,赫尔还找不到这里。”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去贝拉修女那里找到‘战狼星’,你知道贝拉修女住哪间房吗?”想到就要拿到重要的线索了,漠九跃跃欲试地跳起来准备去找贝拉修女。
星朵却无奈地叫住他:“可是……贝拉修女已经去世了!”
“什么?!”漠九刚刚放松的好心情,又顿时跌到谷低。
想到贝拉修女,星朵连说话的声音都低沉了下去:“八年前,孤儿院里发生了一场大火,贝拉修女为救被困在火场中的孩子,不幸去世了。”
漠九顿时焦躁得团团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人都死了,我找谁把东西要回来?没有了‘战狼星’,我们就找不到基地,就没办法把我们的父母救出来!”
“别着急,”星朵走到漠九面前,“贝拉修女死后,她的遗物都被收管在孤儿院的仓库里,也许那条项链也在。”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啊!”漠九转身就要冲出门。
星朵赶紧拉住漠九:“马上就要宵禁了,要是被发现了就什么都不能找了。明天一早,我去找艾玛修女要求清理仓库,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找。”
漠九的眼神无比焦灼,好像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这种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去触碰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这样的心情,星朵也感同身受,但是不能因为冲动而坏了大事,她第一次如此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承诺道:“我一定会找到项链的,相信我!”
被星朵说服后的漠九打算离开教学楼。
两人在分开前,星朵又叫住漠九,告诉他徐多娜出了意外的事,希望他能去医务室探望。
“你脑袋被驴踢过是吗?让我去探望那丑八怪?”
“你不要这样肤浅好吗?多娜她并不丑,她的内心其实挺善良的。”
“善良?哈,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词现在变成贬义词了?”漠九讥讽地说。
“她欺负我其实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心结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解开,但我相信以后总会有化解的那一天,所以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原因让我们之间的误会加深。你下午对她说的那些话是非常恶劣的人身攻击,你应该去道歉。”
感觉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漠九生气地一摆手,暴躁地说:“不去!我漠九的字典里没有‘道歉’两个字!”
“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下午的事本来就是你的错,我有让你替我出头吗?你什么情况都不懂就来干预我的生活!你难道没想过,一旦你走了,我要怎样收拾你留下的残局?”
“难道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漠九有点儿跟不上星朵的思维。
面对漠九的这个问题,星朵怔住了,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机会再离开孤儿院。
“一般养父母只会领养一个孩子,我和你一起被领养的可能很低。”她低下头,两只手的食指轻轻触了触,情绪忽然有点儿低落。
“谁说我要被人再领养的?我之所以会回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回项链。一旦东西到手,我就会逃出去!”漠九的语气里有些不可一世的张扬和坚定。
“逃出去?”星朵倒抽一口冷气,她觉得自己听到了惊世骇俗的言论,从她进入孤儿院的那天起,就没听过一个孩子说要逃出去。
“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继续当个受气包?”漠九惊讶地望着星朵,他觉得这个个子不高的小女生简直不可思议,拥有自由难道不比留在这里被人排挤更好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期待的生活就是像艾玛修女那样一辈子留在孤儿院,以后也可以照顾那些不被祝福的孩子。”星朵低着头,轻轻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你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漠九终于明白了星朵的想法。
“嗯。”星朵的回答几不可闻。
“可你明知道这不可能,我们和普通人不一样!”
“如果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的秘密。在今晚之前,你不也不知道吗?”
漠九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个女生真是太奇怪了。他憋了几分钟才问道:“那你不想救你的亲人了?他们也许正在‘众神塔’里遭受非人的折磨!”
星朵微微地摇摇头:“不管是因为什么,从他们丢弃我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我的父母。艾玛修女才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漠九有点儿生气地说:“我不是说过吗,他们遗弃你一定是有理由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星朵答得飞快,虽然语气坚定,但闪躲的眼神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害怕知道原因,并不是不想知道。
“有些真相,就算你抗拒知道,总有一天它还是会浮出水面的。”
“你不懂,以我的力量根本无法救他们。与其到最后,因为救他们而失去现在拥有的平静生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抱有那样毫无意义的幻想,不去做毫无意义的挣扎。”
星朵消极的想法让漠九又一阵怒火中烧。
他不由得提高音量:“你怎么知道以你的力量就没办法救他们?你根本连试都没有试一下就放弃,这样子的你难怪会被所有的人讨厌和孤立!”
“你说得没错,在这里是没人喜欢我!但我还是会留下来。太晚了,我回去了,明天见。”星朵低着头转身黯然地走开。
“胆小鬼!你是个胆小鬼!”
漠九在星朵身后挥舞着手气愤不已地大叫,星朵的眼眶里迅速蓄满热辣酸涩的泪水。她始终低垂着头,让溢出眼眶的泪水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坠落,坠落……如同她那颗早已枯萎的心。
漠九根本不知道在他出现在孤儿院之前,星朵经历过什么。亲情对星朵来说既像她渴望的冬日暖阳,又像冬天里的一把冰刃。每当星朵觉得委屈的时候,她就会想念自己的父母,想象着有他们关心和保护的情景,可这种属于家人的呵护,她却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相反在一次次被领养最后又被退回来的遭遇中,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渐渐产生了一种憎恨。
很多时候,深夜里的星朵都是一边想他们,又一边恨他们。
在这样矛盾的心理斗争中,星朵在孤儿院里度过了十五个春夏秋冬。
这种复杂的情感是外人不能明白的,所以,即便知道了父母的消息,星朵也无法立马说服自己做出去拯救他们的决定。
她害怕改变,害怕自己的身上再发生任何的悲剧,所以她选择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