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厅后的星朵像往常一样,拿着餐盘打算去角落的桌子上独自用餐,可当她经过徐多娜身边时,忽然伸出来的一条腿将她绊倒在地。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是因为多长一只手,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感?”徐多娜双手托腮,斜着眼挖苦道。
星朵一声不吭地捡起餐盘,将散落在地上已经没法再吃的食物收拾进餐盘。
“站住!”徐多娜还是不打算放过她,“院长一直教育我们从小要珍惜粮食、相互帮助,既然你的晚饭不能吃了,我就把我的分给你吧。”
徐多娜端着自己的餐盘走过来,将她吃剩的残羹剩饭都倒进星朵的餐盘中。
“粒粒皆辛苦,你都要吃干净哦!”
“哈哈哈……”大家都跟着嘲笑起来。
星朵气得肩膀不停地颤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喂,你怎么在这儿?”
端着餐盘的漠九冲星朵发出一声极不耐烦的嚷嚷,让整个餐厅顿时安静下来。
“跟你说了,以后吃饭都要等我,谁允许你先来的?!”看星朵像个傻瓜似的一动不动,漠九有点儿不自在,不由得提高音量,“愣着干吗,还不赶快过来?”
面对漠九的解围,星朵并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让徐多娜在内的其他人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真是蠢得没救了!”
漠九低头长嘘一口气,走上来一把抓住星朵的手臂将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随便塞到一张餐桌前,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平静地命令:“开动吧!”
星朵仰着头,眨巴眨巴眼,困惑地看着漠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漠九僵硬地笑着,用他和星朵才能听见的音调说:“就当是你把钟塔让给我的回报,我漠九从不欠人情!”
“漠九,她可是有名的‘三只手’,你怎么能和她坐在一起?”徐多娜气冲冲地走上来。
漠九不高兴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我怎么不能?我高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你们……”徐多娜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另外,不要随便出现影响别人的食欲好吗?这是极其不道德的!”漠九毒舌地说道。
“好,你们给我等着!”
被当众羞辱的徐多娜再也忍不住,在汹涌的眼泪奔出来之前拔腿跑出餐厅。
星朵站起来想追上徐多娜解释,一旁的漠九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拉住她:“你是一天不被欺负就不舒服吗?是不是还要去献上一束花,跪求她下次欺负得再猛烈点儿?你真是太奇怪了!”
听到这些话,星朵顿时沉默下来,她双手用力地撑着桌子撑得骨节都泛白了,然后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啊!那么,请你以后别再管奇怪的我的事。”
在所有人无比震惊的注视下,星朵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
而等着星朵的却是满满一桶冰冷的水。
整个头被浸泡在水桶里的星朵都不知道脸上湿漉漉的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冷水,隔着水桶,她默默地听着徐多娜尖锐而充满愤怒的责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以为在漠九面前装可怜,赢得他的同情就能让你在这里的日子好过,就能让我们忘记你都做了什么吗?你听着,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听到徐多娜和她的跟班们的脚步声远去,浑身湿透的星朵顶着水桶站在原地,拳头死命地攥在一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压下心里的愤怒。
她一直忍着就是想能平静地在孤儿院生活,等着哪天遇到好的养父母将她带走,或者,等着看她不顺眼的徐多娜找到好的养父母,两人从此再无瓜葛。再辛苦,她也希望能过上像平常人一样的平淡生活。
但是,忍让不代表懦弱,骑到自己头上嚣张到无法无天的徐多娜,是该让你尝尝诬陷和嚣张的代价了。
星朵来到孤儿院的厨房,像以往她常做的那样,帮助后厨的义工们清理碗筷。
孤儿院每天下午都会分发新鲜的水果和可口的糕点给孩子们补充营养,这些东西是按人数定量发放。星朵早就发现,徐多娜说服了厨房的义工们,让他们把每天没有发完的糕点都装在她的餐盒里,这样饿的时候就可以有吃的了。
徐多娜的体形让她比普通孩子饭量大很多。
星朵趁着义工们不注意,悄悄打开徐多娜的餐盒,将里面的面包拿出来后,小心翼翼地将一支芥末挤进面包内。
做好这一切后的星朵,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徐多娜从不吃芥末,星朵认为她定是受不了芥末冲鼻的味道,更何况就算是一个喜欢吃芥末的人,一口咬下去也会被那么多的芥末刺激得痛哭流涕。
返回宿舍后的星朵刻意留意着楼里的动静,期待能早点儿听到某人失控咆哮的声音。
“啊……”
没等多久,她就如愿以偿了。
徐多娜吃了一大口芥末面包,当即就被辣得吼叫起来,那叫声太大,惊动了整栋宿舍楼的孤儿。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星朵在房间里暗自高兴着,这时候楼道内有人仓皇奔跑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快去通知艾玛修女!”
“快去啊!”
……
星朵觉得情况有变,好奇地将门打开来,这才听到其他孤儿议论:“徐多娜出事了!”
不安的星朵急忙跑到徐多娜的宿舍,发现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呼吸困难地躺在地上。
孩子们焦急地围在徐多娜身边,惊慌失措。
“让我来!”
星朵推开众人蹲到徐多娜的身边,虽然她跟艾玛修女学过急救的办法,但徐多娜的病症她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她除了解开徐多娜衣领的扣子让她可以顺利呼吸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徐多娜痛苦地张着嘴巴,还是无法呼吸。
“她快要死了,多娜姐姐快要死了!”
孩子们开始害怕地大哭起来,星朵也非常焦急,她担心在艾玛修女赶来前徐多娜就会在自己面前死去。万般无奈下她握住了徐多娜的手想阅读她的记忆,看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
读到了,她读到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芥末!
内疚不已的星朵松开徐多娜后,着急地对身后站着的一个孤儿大喊:“你的万托林呢?快拿给我!”
不明所以的孤儿掏出自己治哮喘的药递给星朵,星朵抬起徐多娜的头,将万托林喷进她的嘴里。
徐多娜长吸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重新获得呼吸般,痛苦的症状渐渐缓和了。
“艾玛修女来了!艾玛修女来了!”
神色匆忙的艾玛修女带着医务室的护工焦急地赶来,对徐多娜进行过检查后就将她转移到医务室内。
结果很快就从医务室传到宿舍楼,大家这时才知道,原来徐多娜对芥末过敏,今天意外食用芥末后引发了过敏性哮喘。好在抢救及时,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大家都自发组织去医务室看望徐多娜,但星朵没去,她独自坐在宿舍里,深深地检讨和自责着。
星朵读到了徐多娜的很多记忆,这其中不但包括她小时候一次过敏性哮喘的发作,还包括了她对自己一直憎恨的原因。
徐多娜进孤儿院的第一天,就是贝拉修女负责照顾她,在她心里,贝拉修女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可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中,贝拉修女却先救了住在宿舍楼最里面一间房的星朵,没有第一个救她。当贝拉修女救完星朵,再闯进火海要救她的时候,不幸被塌陷的房梁砸中,丢了性命。
意外发生后,徐多娜就把失去贝拉修女的痛苦都怪在星朵头上,认为是星朵害死了贝拉修女,所以她无法原谅星朵。
星朵坐在床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脑海中一直浮现徐多娜躺在地上痛苦窒息的样子,内心被一种悔恨占据。
星朵十分自责,认为自己不该去捉弄徐多娜,自己差点儿害死她。虽然徐多娜对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她也有足够的理由,自己不该背地里使坏。
意识到自己的恶作剧差点儿弄出人命后,星朵忽然很想弥补,很想为徐多娜做点儿什么,于是她穿好衣服打算去找漠九谈一谈,除了下午的乌鸦事件,她还要说服漠九去探望徐多娜,跟徐多娜握手言和。
阅读过徐多娜记忆的星朵发现,徐多娜很喜欢外表帅气的漠九,当漠九在餐厅里对徐多娜说了那番话后,回到宿舍的徐多娜偷偷地大哭了一场。
孤儿院的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分别坐落在孤儿院的南北两个角,星朵要去找漠九必须要经过活动馆,绕过餐厅,再穿过图书馆才能达到。
星朵将自己找到的那根羽毛小心地包裹在手帕里后,放进口袋随身带着,等她离开宿舍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按照孤儿院的作息管理制度,天黑后再过两个小时就会宵禁,所有人都必须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不许再离开宿舍楼。
星朵加快脚步朝男生宿舍楼跑去。
为了节省时间,星朵选择了一条近路。
这条近路就是教学楼与孤儿院外墙之间的狭小通道,这还是星朵有次在寻找一只跑进孤儿院的猫咪时意外发现的,估计整个孤儿院里也只有星朵知道。
当星朵借着月色从只能一人通过的通道刚刚穿过时,一道人影从星朵面前快速闪过,眨眼间就闪进了教学楼。
是谁?星朵急忙探头去看,可惜只看到那人的背影。
这么晚了,教学楼里应该早没人了。
那人选择这个时候进教学楼,不会要做什么坏事吧?
星朵纠结着,如果她要跟上去查看就势必会耽误去找漠九,可如果让她就这样假装没看见,万一发生什么坏事,她一定会非常内疚。
反正抄近路已经节省了不少时间,先去看看吧!星朵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教学楼。
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死一般的寂静。也许是白天经历了一件可怕的事,自认为并不胆小的星朵也有些害怕起来。她双臂紧抱着自己,向教学楼内唯一闪着光亮的房间走去。
那人进入的是档案室,他并没有开灯,只用了一个很小的手电筒照明。
即便是很微弱的光线,在漆黑一片的教学楼里还是非常显眼。
星朵蹑手蹑脚地朝档案室走去,一颗心七上八下。
推开档案室的门,看到坐在电脑前来不及躲藏的那人时,星朵不由得惊讶地喊出来:“漠九?”
惊慌失措的漠九一看到有人来,急忙关掉了面前的电脑。
“喂,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动艾玛修女的电脑?”星朵不高兴地挡在准备溜走的漠九面前。这间档案室是归艾玛修女管理的,星朵担心漠九是在捣什么蛋而给艾玛修女带来麻烦。
“多管闲事。”漠九白了星朵一眼,真是哪里不顺哪里有她!他推开她就准备离开。
星朵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决不让你走!”
“好啊,你想听我解释什么?”漠九满不在乎地反问。
“就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动艾玛修女的电脑?”
“我要上网查一些资料,而图书馆现在闭馆了,我只能来这里。至于为什么要用艾玛修女的电脑,是因为我白天的时候跟艾玛修女打过招呼,她同意我有需要的时候来档案室查阅资料,并把档案室的钥匙借给了我,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漠九回答得无比自然顺畅,为佐证自己的说辞,他还特意举起钩着钥匙的手指在星朵面前晃了晃。
虽然漠九的回答听上去毫无破绽,但星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吧,就算是艾玛修女允许你来这里的,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星朵把自己白天发现的那根乌鸦羽毛拿了出来。
漠九在看到星朵手上那根黑漆漆的羽毛的时候,瞳孔明显急剧收缩了几下,但很快他又恢复镇定:“这是什么东西?鸡毛?”
“别以为我不记得!下午的时候,钟塔、乌鸦,还有巨响,还要我提醒你更多吗?”每说到一个关键词,星朵都清楚地看到漠九的神色凝重一分。
漠九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了一下,他没想到下午在钟塔发生的事情全被星朵看到了。
“什么乌鸦、巨响的,你做梦了吧?”漠九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矢口否认。
“我没有做梦!我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这根羽毛就是证据。我亲眼看见你被它们围攻,然后你用电吉他……”星朵说到这里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下去,她只看到漠九拿出那把金色的电吉他,至于接下来那震耳欲聋的怪声和强大气流是怎么回事,那些乌鸦又究竟怎么了?星朵根本没有看到。
对于没有亲眼所见的东西,星朵从不乱说。
“我用电吉他怎么了,你接着往下说啊。”漠九见星朵停下,立刻反驳,“怎么,编不下去了,是吧?”
“我没有说谎,我明明看到你……”
星朵着急地要为自己辩解,漠九却忽然靠过来指着她的鼻子威吓:“给我闭嘴。别以为下午我帮了你,你就能在这里给我胡扯瞎说。我警告你,若你再乱说一个字,我会让你死得很惨。还有,把这个给我!”
趁星朵愣神,漠九一把抢走她手中的羽毛想要销毁证据,眼明手快的星朵跳起来想要把羽毛夺回来。两人拉拉扯扯中,星朵不小心拽掉了漠九戴在手指上的皮质指套,两人手掌意外触碰的那一刹那,星朵的脑中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无数个混乱而激烈的画面冲击而来。她一时间接受不了那些画面带来的冲击,痛苦地尖叫一声后甩开漠九的手,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浑身颤抖地蹲在地上。
并不知道星朵发生了什么事的漠九,趁机将羽毛揉成一团放进掌心,在一阵微白的光亮之后,他手上那根羽毛化成了粉末,被风轻轻一吹散落在空气中。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大家讨厌了。因为你真是有点儿不正常。”毁灭证据后,漠九拍拍手,一边讥讽着星朵,一边想要离开。
脑袋还有点儿涨疼的星朵挣扎着站起来,对着漠九的背影淡淡地说道:“你的手掌会发光,是不是?你的电吉他并不是普通的电吉他,对不对?下午的那些乌鸦全被你用电声波杀死了,是不是?你身上的钥匙并不是艾玛修女给你的,对不对?你来这里,是为了消除你在电脑上的档案,因为你十年前就被人从玛利亚孤儿院领养过!”
星朵不是很确定自己说的这些是不是就是那些混乱画面中展示的真相,只是她直觉,漠九并不是寻常的孤儿,所以,她凭着她所阅读的一些记忆片段,尝试着说出这些疑问。
果然,已经走到门口的漠九突然停下来,他不可置信地转身看着星朵:“你……是谁?”
“我是星朵,从玛利亚孤儿院建成那天就待在这里的孤儿。”看到漠九的神情,星朵很肯定自己应该找到了漠九想藏匿的一些真相。
漠九很显然不满意星朵的回答,他暴躁地走到星朵面前,利用他和星朵的身高差,带着浓浓的威胁气势俯视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星朵。”星朵吞了吞口水,重复道。
“别跟我绕圈子,快回答我,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这里的?”漠九的眼睛里隐隐闪着危险的光芒。
“我……我说了,我是星朵,没有人派我来这里,我是在出生90天后被父母遗弃在这里的。”星朵强装镇定,抬起自己的右手挡在自己和漠九之间,“如果你不信我的话,我有办法证明自己。”
“什么证明?”漠九狐疑地看着星朵的手。
“用你的手掌贴着我的手掌,我能证明给你看。”
漠九半信半疑地盯着星朵,在决定把自己的手贴上去之前,他的另一只手掌中已经聚集了一个光能量球。一旦星朵对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他就会用这个能量球攻击星朵。
当漠九的手掌和星朵的手掌相碰的一瞬间,星朵将她的过去通过手掌传递到了漠九的脑电波里。
不可思议!得到答案后的漠九拿开自己的手,震惊不已地看着星朵说:“你也是变异人的后代?”
“变异人?什么是变异人?”星朵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漠九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你是婴儿期就被父母抛弃的,所以你当然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变异人的来历。”
“你认识我的父母?”第一次听到有关父母的消息,星朵激动地抓住漠九的手臂。
漠九略带遗憾地摇摇头,他将自己知道的和异能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星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