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腕,掐得更紧了。“有药吗?”嘶哑的男人声音,似有无尽悲伤,又仿佛不关他的事般。本来,那个人就不是他。
“天下无药可解。”太医叹了口气。拓拨骁冷笑,夺过桌上的纸笔,大笔书写了几个字,太医脸色大变,抱住他的腿,“皇上,不可!您是一国之君,不值得为一个妃嫔做这么大的牺牲!”
“值不值得,试试就知道。”他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他们在说什么?傅轻寒一句也没听明白,她只确定,自己中毒了,可生与死,又何曾受她控制?沉沉睡去。
醒来时,霜华满地,月上中天,绸帘下,独坐一个孤寞的背影,似在喃喃问她,“你说,那个男人是谁?”
是谁?她也不知道。那日夺走她复活后的一切的男人,他是谁?她努力思索,只能忆起一些残碎的影子,一双深情的眼睛。她想回答,可那个背影却径直地走了,几番如此。
连续服了几次太医开的中药,傅轻寒不再像之前那般无力了,这一日,她正躺着,外面却进来好几个下人,有太监,也有宫女。她惊讶地瞪着大眼,这里好像从没来过这么多人。不记得有几日了,但她一直是在静休。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杨淑妃,她看她的眼神充满恨,可她却远远地避开,若有所惧地站着,再后面进来的,飘逸俊拨的男人身姿,眸子,却复杂得看不出半点情绪。
“你感觉好点了吗?”他在问。
傅轻寒眨眨眼,使自己看得清楚点,脑子也明白些,点头道:“好得多了。”瞬间低下头,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分明是不愿见的。
“你先回美人院吧,你娘她……”拓拨骁吞吞吐吐,“身子不大好吧!”
“我娘她怎么了?”傅轻寒急着从床塌上下来,多日不着地,使不出力气,幸得拓拨骁及时扶住,才不至于瘫软,“你们把我娘怎么了?”赤着一双脚便往外奔。
拓拨骁想拦,终究没伸出手,由着她跑出去。
傅轻寒一口气跑到了美人院的小厨房,刚恢复一点的身子更加承受不住了,她咬紧牙关,认清了乱草堆内斜斜倚着的女人。头发整个儿垂在脸上,衣衫褴褛,脸与脖涨红涨红,依旧扯着自己的衣衫,散着热,“好烫,好烫!”。
才几日不见,她怎突然成这副模样?傅轻寒喘着气,心痛如割。身后传来一个轻笑之声,“二娘改不了青楼出身的性子,一时忍不住竟与养马的老头子苟合,被宫里人逮个正着,倒惹得我面上也跟着无光了,她自个儿也知道羞了吧!”
“你胡说!”傅轻寒大吼,不知哪来的力气,蹦起来,狠狠一个耳刮子闪过去,“说,你们给她吃了什么?”
唐雪被她重重甩了一掌,眼冒金花,气愤地叫道:“唐宛,你欠我的,我今儿一起还了!”扑上前将她压翻在地,以骑马的姿势把她压在身下,勒住她的玉颈,红着双眼,“我受够了!唐宛!你以为皇上宠你吗?我现在地位比你高得多!”
傅轻寒被勒得透不过气来,本能地扳她的手指,以图一点点微弱的空气。身旁柳姬发出杀猪般的嗷嗷怪叫,直冲过来,母亲的天性使她发起疯来,掐唐雪的后背,咬唐雪的双肩,唐雪是大小姐的金贵身子,受不了疼痛从傅轻寒身上翻滚下来。
傅轻寒才得以喘气,见柳姬咬牙切齿,怕出事情,拉住她,“娘,别跟她计较!”
唐雪挣扎着爬向屋外,乱骂道:“贱姨娘养的贱妹妹,没了男人就不得活!”
柳姬回身紧紧抱住傅轻寒大哭,“女儿啊,娘没有,你要相信娘,娘跟那马院老儿—”说到这,她反射般地推开傅轻寒,捂面痛泣,“娘不是有意的,娘身中****,却没有早日自了生命,却活在世上给你丢脸!娘不是人,不是人!”她自抽嘴巴。
傅轻寒按住她的手,那一声声的娘叫得她心里难受,“娘,我知道,这定是他们害你的,他们想毒死你,计没成,又给你下****!娘,你究竟得罪了谁?还是,女儿给你招来的?”
“不不不。”柳姬慌乱地摇头,“没有人想要我的命,是我自己耐不住空虚,才,才做下那等事!宛儿,记住,你答应过我,去赤足寺救人!”
傅轻寒见她神情与前大不相同,疑惑不解,正欲相问,柳姬的身子却软在她怀里,面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
“娘,你怎么了?”她大惊。
“我的毒是解不了的了。”柳姬眼光涣散,神情呆滞,蓄满黑灰的长指甲使劲抠着傅轻寒的衣角,说话已是断断续续,“……赤足寺……女儿……”泪却止不住从鱼肚白的眼里腾腾落下,“女儿……赤足寺……”
傅轻寒摇晃着她的身子,“娘,你别吓我,你不能就这样走!你说过,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去赤足寺的!”她第一次生了孤零零之感,想也没有多想,抱起柳姬,赤着脚就朝养心殿跑去,虽然体力早已不支,额上满是汗水,金莲玉足斑斑皆是血迹,可她还是不择前路的飞奔,只因怀里的女人,渐渐冷去。
“拓拨骁,你救她,你一定要救她!”她泪雨纷飞地站在养心殿的阶下,对着那扇紧紧关着的黄门,拼命叫喊。门,却纹丝不动。她费力地爬到最高的阶面上,将柳姬放在地面横躺,左手托起她的背以免头触着地,右手猛捶黄门,“拓拨骁,我知道你还在,你还在里面。我求你,行吗?我求你救救我娘,她真地快不行了!”
嗓音越叫越嘶哑,最后竟听不出所叫之声是什么。远处的士兵偷偷望着,这个女人直呼皇上的名讳,皇上在内殿都不管,他们自然不敢有所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