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不会抛下弘儿的!”弘儿也回过头,满眼蓄满晶莹的泪。
“姑姑。”狗三想说些什么,所有的话咽在喉里,他目睹了她发病的过程,心想姑姑真是可怜。
傅轻寒装出极为欢快的笑,可如何也掩饰不住脸上的苍白,弯弯的柳叶眉蹙起忧愁,倾城绝色,红颜祸水,她还能活多长?
“皇上,你带我去。”她戚戚道,多想知道完颜珠与当年火势的关系。
拓拨骁想了许久,终是将她拦腰抱起,向碧云宫的荒地走去。
密道里很暗,拓拨骁摸索着路,开了另一扇小门,径直走进去,走了一段路,又开了一扇门,面前豁然开朗,傅轻寒将眼睁得大大的,心里流动着不可思议,这里真地是坤宁宫,还是完颜珠的闺房。
拓拨骁抱着她走进内房,脚步很轻,有意不让人听见,完颜珠与春月背对着外面捣鼓着什么,猛然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皇后!”
完颜珠大惊回头,惊恐地将画布遮上,面色慌张,加上憔悴的神色,她哪里还有半点国母的样子?“皇上,您,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拓拨骁已看到春月手里的东西了,厉声道:“手里的什么,拿过来!”
春月已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起不来,声音发颤,“皇上,不关我的事,都是皇后逼奴婢做的,皇上,奴婢身不由已……”
完颜珠一巴掌闪过去,大叫:“你个贱丫头,竟敢抵赖本宫?”她已知道,解释什么都没用了,扑过来跪下,“皇上,臣妾见贵妃妹妹日日生病十分难受,便想到老家一个治病的好法子,就是给娃娃扎针,贵妃妹妹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拓拨骁猛地一脚将她踢开,完颜珠滚到一边,他用力稍稍大了些,怀里的傅轻寒咳嗽了一声,他才止住暴动,过去从春月手里抢过东西。
一个三寸长的布偶娃娃,浑身扎满银针,上面写着:“傅氏轻寒,生于李朝十六年春,申时。”极小的字,傅轻寒看着心惊,这明明是宫廷内禁用的迷信术,完颜珠怎么会说是治病?一根根银针如真地刺进她的心脏,她觉得好疼。
拓拨骁三下五除二将针全拨下来,扔到完颜珠脸上,“孤的好皇后!真是会指鹿为马!孤不跟你理论这事,密道的事如何解释?”
完颜珠一屁股跌在地上,“密道,什么密道?”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完颜珠,你忘了三年前碧云宫起火的事了吗?怎么还不想说?孤可告诉你,黑衣反军已全部落网,把你供出来了!”拓拨骁面色铁青,“不信吗?要孤把所有的证据拿出来?”
“皇上!”完颜珠捂住耳尖叫,爬过来,“皇上,臣妾是真心待你的,从不想谋反,臣妾只是忌妒妹妹为何能得您的宠爱,皇上!”她痛哭流涕。
拓拨骁看了眼傅轻寒,她乖乖地倚着自己的手臂,并没他担心的那么激动,而是很安静地眨眼看着完颜珠。
拓拨骁嫌恶地走远两步,“念你是君浩的姐姐,孤一直没什么为难你。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当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了吗?”
“皇上。”完颜珠呆呆地看着他,那张脸,自傅轻寒嫁进门来,她就没有机会再细细观赏了,鼻子异常酸涩,却慢慢平静下来,一如她往日的作风,“皇上,事到如今,臣妾说得再多也不过是个死字。可是皇上您想过吗?既然您不爱臣妾,当初又为何答应娶臣妾的事?你既娶了臣妾,又将妹妹娶回来,在这个家,我算什么?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是什么,皇上,你能告诉我完颜珠活在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意思吗?”
“你不必要多说了,这就是命。”拓拨骁淡淡道,“是你的命,是孤的命,也是轻寒的命。你只想到你的委屈,可你是否想到轻寒她也是无辜的?你有火冲孤发就是了,何必生出这一肚子坏水来?孤可没见当年册封你为皇后时轻寒有过忌妒!”
完颜珠没说话,大笑起来,然后才道:“是,我承认,碧云宫的火我也有份,是我放黑衣反军进来的,可我没想着去害皇上,黑衣军答应我他们要的是傅贵妃,皇上,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高兴,原来受宠也不是好事。”说完她猛然将头撞上桌角,傅轻寒吓得尖叫一声,闭住眼,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溅入她的颈项,拓拨骁也用手护住了她。
“皇后犯七出之罪,撤去中宫之位与一切封号!”拓拨骁冷冷说道,命人将春月撵出宫。
“轻寒,孤封你为皇后好吗?说不定可以给你冲喜。”
“我不要。”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为什么?”拓拨骁不解,
傅轻寒沉默了半天道:“我现在不配了。”
“谁说的?”拓拨骁恼怒道,“以后别跟孤提配不配的事!”
“骁,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弘儿吗?”傅轻寒脸上阴晴不定,“如果有一天,你又有了新欢,你说她会待弘儿好吗?到时候她也有了你的龙子,你们会把弘儿抛弃吗?会的,一定会。”
“轻寒!”拓拨骁要被她整疯了,“你不会有事的,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如果你去了,孤也陪你去,行吗?”
“那弘儿不是更可怜了吗?”傅轻寒叹道。
“你要孤现在就去,心里才高兴吗?”
傅轻寒捂住他的嘴,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说话,我只是感觉有许多东西实在让我太留恋了。”
“你带我去冷宫,那里有傅家的灵堂,我想去看看他们,还有柳姬,如果有青儿该多好,宗仁府把青儿的尸体埋哪了?”她问。
“冷宫的灵堂是孤设的。”拓拨骁道,“唉,如果孤再强大些,他们也就不会死了。至于那个小丫头,她死了,孤命人将她火化了,遗灰也带到灵堂了。孤算准了有一天你会来问孤。”
“那个王大人不是人!”傅轻寒嘟起嘴,“你带我去看看。”
“好。”拓拨骁又抱她去冷宫,“姓王的现在还不能杀,但孤不会留他,你放心。”
“是因为拓拨烈的事吗?”傅轻寒终于问了出来。
拓拨骁止住脚步,点点头。
“你总怀疑我跟他是一路的,现在你总该知道我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吧?可好歹他与你是兄弟,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拓拨骁叹口气,“一个他的事,一个唐宛的事,孤都还没想好。”
傅轻寒默然,两人去冷宫上了香火回到养心殿,傅轻寒没再出殿,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日,可病情不见好转,拓拨骁日日陪着,这日小德子喜滋滋地上前,“皇上,奴才有两个喜事向您禀报。”
听到有喜事,拓拨骁心情好起来,“快说,是不是神医有了?”
小德子回道:“这是一桩,神医由云将军陪着在殿外小憩,另外完颜将军传来捷报,西域已全部归降,派了我军前营将军唐大虎驻扎在边疆,完颜将军即日班师回朝。”
拓拨骁点点头,完颜珠的事想来完颜君浩已知道了,他回来并不一定就是喜事,吩咐道:“快去请神医进来。”
外面飘进一位青衣道人,傅轻寒眼熟,认得是曾替她算过命的那位,不禁笑道:“道长,你还记得我吗?”
道人也笑道:“贫道当年就为你算过一命,你命在皇宫,今日果然相见了。”
“既是相识那更好。”拓拨骁指引他为傅轻寒把脉,见他算命如此准,心想医术定然也是高的。
道士看过病后,摇头叹道:“皇上龙体金贵,居然放血为娘娘治病吗?”
拓拨骁脸一红,傅轻寒奇怪道:“放血?你放血给我了吗?”
道士笑,“你这几日喝的药应该都是皇上的血所制。”
傅轻寒大为感动,可细细一想所服之物是人血,心里作翻,“骁,你—”
道士却一脸严肃,“皇上,您的这个法子虽能保贵妃一时平安,可却救不得她日后,她的病会因你的血而愈加严重。”
拓拨骁大惊,“道长,你教教孤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她!”
道士闭目沉思,徐徐道:“相思盅的反应,光靠男人的精血是无法根治的,贫道素知,大雪山上生有一种雪莲,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平常人极难采摘,这种莲花俗名又叫相思莲,西域人有言,相思莲专为克制相思盅而生。”
拓拨骁听了两眼直发光,“相思莲?大雪山是孤拓拨的命脉所在,那里有不少暗卫,想要找到一朵相思莲很简单!就怕这莲起不到作用。”
老道士呵呵一乐:“皇上,这相思莲的用法贫道也说不上,但西域人应是有知道的,西域太子就是名用药高手,他朝已经归顺拓拨王朝,何不相问?”
“哦?金不换是用药高手?”拓拨骁脑中灵光一闪,傅轻寒在王府时金不换就潜伏在那,难道这药竟是金不换所配吗?他不知道药是拓拨烈赠的,只以为袁夫人是金不换的人,但他清楚拓拨烈与金不换的关系,故而想前去先问拓拨烈。
“是的,他对西域药种熟知于心,这相思莲在西域古书中应有记载,贫道知道的都说与皇上了,但愿娘娘吉人天相。”老道士清袖一甩,飘然离去。
拓拨骁也没挽留,命小德子送他出宫。自已则换了便装潜入宗仁府。
他很久没来了。
拓拨烈的长发掩在脸前,倚着墙如入了定。
“二弟。”拓拨骁叫他。
“皇兄,你来杀我了?”拓拨烈面不改色,淡淡问。
“不是。”拓拨骁怔了片刻,问道,“二弟,皇兄有件事想要问你。”
“问吧皇兄,我知无不言,反正是将死的人了。”
其实,自那****把金不换对大雪山的命脉动心思之事说出来后,心里已无牵挂了。
“你在西域呆的时间长,又与金不换交情甚厚,你可知大雪山的相思莲有何药用?”
拓拨烈攸地睁开眼,“相思莲?你是问她—宛儿么?”
“你知道?”拓拨骁追问。
“宛儿服了药,还好么?”拓拨烈很痛苦,但听拓拨骁口气并没怀疑到他,也就没承认药是自己给的这事。
“孤怀疑是金不换配了药,看来果然是真的了,这么说你也知情?”
拓拨烈不答,听他继续问:“相思莲怎么个治法想必你也知道?”
“相思莲,在大雪山,十年才开一朵,很珍贵很珍贵,而且,并不是每一朵相思莲都能克制相思盅,这需要的是缘份与运气。”
“太玄虚了吧?”拓拨骁不信。
“信不信由你,皇兄,快去采莲吧,将莲碾成药末,加水煮沸喂了宛儿,她就会好起来了。”拓拨烈坑着头,心里数落自己的罪证。
“好!”拓拨骁听了这一门道,十分激动,“如果她好了,你也有功劳。”
拓拨烈苦笑,“功再大,能保我出天牢吗?”
拓拨骁现在还无法给予他准确的回答,他并没把相思莲这事公布出去,莲花太可贵,他怕别人将它毁灭了,他要亲自去采摘,而完颜君浩即将班师回朝,完颜珠被撤后位,天下皆知,他会不会回来兴师问罪?
养心殿里,傅轻寒传了唐宛来,那张脸,曾经她也用过,所以感情特别深厚,而唐宛,在宫里的这几日,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她不知道皇上该怎么处置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会落到这个地步吗?柳姬也不会死啊!不觉心伤。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娘是怎么死的?”唐宛认识傅轻寒,三年前她去五台山撞见这个女人,她的命运就全部被修改了,虽知当时她也不过是受道人所逼,可想到此事她便心酸。
“你娘她—”傅轻寒不知怎么说,柳姬是被人害死的,黑衣反军也供出来是他们所害,可她也有着不可推拒的责任啊!
“你不消说了。”唐宛垂着头,“虽然我爹待我不好,可他终归是我亲爹,我还没有嫁人,回去后让爹爹随便找个人家嫁了算了。”
傅轻寒心里一颤,她没嫁过人,这是真的,但她的肖影早传遍天下,这是烈亲王的王妃,难道你要她给自己顶一辈子罪名吗?这事她更不知如何对唐宛说。
此时拓拨骁回了殿,见到两人在说话,一愣。
“皇上,宛儿说她想回安吉。”傅轻寒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拓拨骁。
拓拨骁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
唐宛给他跪下,泪花四溅,“皇上,您放我回去!我不想再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谁都能想象得,这柔弱的女子在反军伙内受过多少罪!
“可是,你怎么回去?”拓拨骁喃喃,望了眼傅轻寒,眼眸忽然变得很深沉,“全国的人都知道你是烈王妃,你怎么回去?”
唐宛怔怔,“烈王妃?”
傅轻寒摇晃拓拨骁的手,她不想让唐宛知道太多的事,尤其是她扮成她的模样所做的事。
拓拨骁沉下声,话峰一转:“如果孤赐你嫁给烈亲王呢?”
唐宛更是一怔。
“孤已经决定了。”拓拨骁站起身,“烈亲王对你很有意思,等孤为他洗清罪名,就把你再次嫁过去!”
唐宛脑子晕了,对这些话丈二着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君无细言,她只得俯身谢恩,心里却担心这个烈亲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傅轻寒大喜,拓拨烈待她好时,她能真切地体会到,那时自己还是唐宛的样子,想来拓拨烈待真的唐宛总是有些感情的。
“轻寒,你说孤这法子好不好?”拓拨骁揽过她虚弱的身子,轻轻笑问。
“你不怕拓拨烈反你么?”傅轻寒反问。
“西域与反军皆伏,只要孤看紧他老老实实呆在烈王府,他何来反之说?何况他在天牢里呆了这么多天,已有不少悔改。”拓拨骁由衷叹道,“轻寒,拓拨烈说西域人用相思莲,是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的。”他改了拓拨烈的意思,只为教她宽心。
傅轻寒听了很是受用,如果真有这莲为她解了毒,以后就不需要再遭这些罪了。
“完颜将军有消息吗?”拓拨骁问殿外。
小德子在外面答道:“皇上,完颜将军修了一封书信,奴才正准备交给您。”他见皇上与娘娘卿卿我我,不敢就进。
“轻寒,你歇着。”拓拨骁走了出去,接过信笺,上书十六字:拓拨无危,臣心已矣;十三桥边,兵权归圣。
“君浩到了十三桥了?”拓拨骁问。
“是,完颜将军在十三桥驻兵未发,只传来这信,不知何意。”
云铮骨从后面走过来,“皇上,看来完颜君浩是要把兵权交给您了?”
拓拨骁点头,“看来完颜珠这事,令他对孤很失望吧。”
“不一定。”云铮骨分析道,“如果真是失望他就不会写这样的信来,何况完颜将军对娘娘的心思臣也看在眼里,给然是亲姐弟,皇后待娘娘的坏心难道他真能容忍?”
拓拨骁没有回应他,说道:“云将军,我要把轻寒托付给你几天。”
“您要去十三桥接应?不管怎么说,还是得防备。”云铮骨提醒道。
“孤会的。”拓拨骁不再耽搁,进殿交待傅轻寒两句,披了黑衣,带领两路御林军轻装短带出燕京,直奔城外五十里的十三桥。
临近时夜色深深,完颜君浩驻马以待。
两个强者默默对视。
“想皇上应把为臣的姐姐厚葬了吧!”完颜君浩开口很直接,定定地看着拓拨骁。
“无论她做过什么,孤看在她是完颜家的女儿也会这么做,难道你以为孤会把她抛尸荒野?”
又是一阵寂静,完颜君浩叹道:“她的病好了吗?”
拓拨骁稍一犹豫,仍是实话相告:“一点不好,更糟了。”
“怎么了?”完颜君浩的身子在马上一挺。
“黑衣反军你也听说了,逍遥郎君便是头领,他给轻寒用药会好吗?”
完颜君浩知道反军被诛的事,但没有与逍遥郎君联系上,听拓拨骁一解释恍然大悟,“那现在怎么办?宫里有御医可以调好她的身子吗?”他显然是有点激动,马儿在原地打了几个转。
拓拨骁仰望清萧萧的月色长叹一声:“这病得大雪山的雪莲才能治得好。”
“听说雪莲很难采到的。”完颜君浩疑惑阵阵。
拓拨骁苦笑,“可孤无论如何也得采到手,孤已经失去过轻寒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了!”
完颜君浩低下眉眼,“那你已经派人去雪山寻找了吗?”
“没有。”拓拨骁并不隐瞒,“孤要亲自去找,孤不相信任何人。”
完颜君浩失声:“可你已经告诉我了。”
拓拨骁望着天:“那是因为这件事我很信任你。”
十三桥的桥水幽冷地流淌,竹林遍岸,林里极是安静。
“皇上,如果你再信任我一次,我愿意去采摘雪莲!”最终是完颜君浩打破了这份安静。
“凭什么?”拓拨骁声音很冷。
“就凭皇上的信任,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去了大雪山,要几日才能采得莲归?如果我去,至少我不用担心没有人照顾轻寒。”完颜君浩一口道出拓拨骁的心病,他去了雪山,轻寒怎么办?一天见不到她他都寝食难安,若是十几天,一个月呢?他怕雪莲没采到,自己会急疯。
盈盈月下,幽幽桥边,他们撇去了君臣之礼,上下之呼,达成了一个约定。
天气越来越寒冷,越靠近大雪山,气候越难耐。完颜君浩穿着宽厚的皮袄子尚不觉得暖和,几个不愿离他而去的忠实下属依旧跟着他来到大雪山。
“将军,你把兵权都给皇上,又为贵妃采药,这值得吗?”有人不满地咕咚。
“你懂什么?”另一个人解开腰上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取暖,“将军做的哪里是为了皇上,都是为贵妃!”
另一个人附和:“就是就是,你就不能满足一下将军的心理吗?他要为贵妃采了药,他心里定然比什么都高兴。”
“别信口胡说了!”完颜君浩回头斥责,这样的话传出去总归不好,虽然他确实是那么想的,而这几个随从里有两个是皇上派给他的帮手。
“大雪山这么大,去哪儿找雪莲花?”有人埋怨地问。
“肯定能找到,如果你们嫌累,我就一个人去。”完颜君浩堵住了他们的嘴。
几人在雪山转了好几天,带的干粮都吃完了,大家商量着是不是该出去,在雪山附近的小镇买些食物再回来找,完颜君浩只得这样办。
大家往雪山东面出去时,一人惊喜地大叫:“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他的手指望去,蜿蜒的山脉里,迎着太阳的一面峭壁上一抹金灿灿的光茫独立,其余的地方都是积雪重重,唯有那纯净的光茫旁露出淡黄的壁体,衬得那光更刺眼了。
完颜君浩兴奋地往上爬了几步,看得十分清楚,大喊:“是雪莲,那是雪莲花!”
几个随从跟着爬上来,那果然是一朵洁白的莲花,生根在壁沿上,静静地绽放着独属于它的温婉之美,世间一切污垢于此都是罪恶。换了角度看,金光有些淡了,那是先前太阳折射的效果。
“雪莲花……相思莲……”完颜君浩欣喜地看着,轻寒有救了!他的眼角渐渐湿润,轻寒,便如这朵雪莲一样纯净,他就要去采这朵莲花,千里迢迢送给她。或许,送花之时,便是他们永别之日了。他不会再在燕京逗留,找个很远的地方,越远越好。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摘花。”完颜君浩回身吩咐。
有人表示出极大的担心:“将军,那崖太险了,这花正开在崖中间,哪里有立脚的地方?”
“是啊,这花开得也太磨人了,怎么尽拣那孤僻的地方开?你看周围的壁上雪都那么厚,将军这可得万分小心。”
“没事。”完颜君浩将袄子脱下来,从靴桶里拨出一柄短匕首,“等会儿若是情况危急,我把花抛给你们,你们可要接好。”
“好,将军,您慢点儿。”他们来的目的便为了此花。
完颜君浩攀着岩石登上开花的那座悬崖,他只穿了一件内衬衣,高高地站在崖上,风灌过来,冷如冰。他猛喝几口烈酒驱寒,将酒壶扔到崖下,俯身观看地势,雪莲花便在脚下几尺的地方开着,可崖上光滑的没有一样牵绊的东西。
他用匕首在崖壁上刻了一个****,又在崖沿上刻了个痕,手紧紧勾住,左脚探下了崖。第二步亦是如此,他贴着崖壁,不敢有半丝马虎,眼盯住了雪莲花的方向,不往崖下看。
“将军快要摘到雪莲花了!”有人惊喜地喊。
完颜君浩一步步移近雪莲,只有一步之差了,他弯腰去凿壁,却发现雪莲旁边的山壁格外硬,他捣了几下都被如铁般硬的壁体反弹出来,心里暗暗赞叹,这样坚硬的壁体居然会开出雪莲,雪莲的种子当真是强悍!
他左右一看,雪莲下方有一处突起的峭岩,他伸出脚轻轻点了下,挺牢固,于是将全身重量慢慢放下来,这一回手没有依靠了,只得一动不动,站稳后,右手轻轻探出,摸着雪莲的筋脉,心里大喜,狠狠地掐断,握在了手里。
这时迟那时快,悬崖顶上一大团积雪覆下,“将军小心!”随从尖叫。
完颜君浩知道自己所立之点毫无闪避之地,抬头一看,团雪正往头顶砸来,他踮起脚尖,想利用轻功攀上最后挖的那个穴,可还没落脚,雪坠的速度又快又准,几个随从“啊”地全捂住嘴,完颜君浩的身子直直向悬崖底落去。
“将军!”几声凄厉的呼声,几个人一同向崖下奔去。
峭壁上,独留一抹光秃秃的花筋。
他们发了疯似地遍山寻找完颜君浩,可雪被之上,唯有点点血迹,有人眼尖,看到了那束雪莲,安静地躺在岩峰之中,莲瓣上,染红了鲜血。
那朵带着淡淡血迹的相思莲被快马送进了皇宫。
“完颜君浩呢?”拓拨骁立即问,看到雪莲上的血,他早有猜测。
“将军他,死了!”来人扑地大哭,“将军他为了摘这朵莲花,葬身在大雪山了,连尸首也给雪狼叼走了!”他们都跟完颜君浩出过生入过死,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此刻听人问起他们至爱的将军,不觉哭成了泪人。
拓拨骁闭住了眼,心里哀叹,为什么会是这样?“传孤的旨意,封完颜君浩为定国征西平寇大将军,追加王爵!”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这就是相思莲熬的药吗?”傅轻寒接过那碗用完颜君浩的血换来的药,并不知情,脸上还微微笑着。
“是,轻寒,快喝了它,我想,这朵相思莲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拓拨骁无限伤感。
相思莲的效用果然出奇的好,很快傅轻寒就恢复了元气,加上拓拨骁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爱,她与从前一样的健康起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而完颜君浩为国捐躯的事终于传到了她的耳里,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那朵雪莲会是完颜君浩用命所采摘。
“你骗人,是不是你杀了他!”傅轻寒指着拓拨骁责问,“是不是你杀了他,你说!”
“轻寒。”拓拨骁心痛万分,“轻寒,孤在你眼里就是那样卑鄙的人吗?完颜珠是该死,可君浩对国有恩,又是你的恩人,孤会杀他吗?”
傅轻寒只是一时生气,口快才说出来,不由得扑进他怀里大哭:“都说君浩他死了,我不信,我不信他死了,我喝的雪莲不是他采的,是不是?他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是不是?他不想见我,所以来骗我们,骁,你说是不是?”
“是,是,轻寒。”拓拨骁如护着一个琉璃人,轻轻将呵护在怀里,怕一不小心动了她的怒便要永远地失去她,“君浩他没死,他在边疆,只是不想再回来,他有新的生活。”
“嗯嗯。”傅轻寒的心得到莫大的安慰,虽明知是安慰,她宁愿相信后者,任性地将眼泪全抹在拓拨骁的龙袍之上。
“孤准备把将军府的东西都送到边疆他曾驻扎过的军队去,说不定哪天他可以去拿走。”拓拨骁实则上是想把将军府搬空再撤离,不想再让这事留给傅轻寒一生的阴影。
“好的。”
于是,某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他们一起乘着龙撵抵达将军府。
府里的下人早就遣散空了,两人到了完颜君浩的卧室,却意外地发现墙上刻着大大的一个“离”字,一横一竖皆是完颜君浩的笔法。
“啊,骁,君浩他回来了!”傅轻寒喜得大叫。
拓拨骁一阵发愣,这确实是完颜君浩所书,于是找来一个看守府邸的老人问,这字是不是之前就有,老人看了字,惊悚之极:“没有,这个字前天还没有,我三天给将军打扫一次房间,皇上,难道是将军的魂又回来了?”
“你在这胡说什么!”傅轻寒不悦道,“完颜将军他根本没死!”
拓拨骁苦涩地将他心爱的女人揽进怀里,在之前说这话,或许这世上只有她相信他没有死,可现在,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他究竟是死是活。
也或许,这样最好吧!
PS
“轻寒,想不想去看看拓拨烈现在的生活?”拓拨骁怕在府里呆长了,她的心绪容易受变化,含笑问。
“想!”傅轻寒当然想了,她想知道他们现在生活得如何。在她生病中,拓拨骁为了给她冲喜,便已给拓拨烈与唐宛举行了婚礼,他们来过她病榻前一次。只那一次,她就看了出来,两个人对这个处理方式还是比较满意的。
烈王府内,唐宛穿戴如个小媳妇,指挥着下人做事,见皇上与贵妃忽然降临,喜得甚么似的,连声出来欢迎。
拓拨烈老成端庄,请拓拨骁进屋小聚,三杯淡酒,两碟小菜,瞄着院外嬉笑的两人无限感慨:“皇兄,曾几时,我以为皇家无亲情,现在才明白,真正的骨肉之情是谁也离间不掉的。皇室亦然。”
拓拨骁畅笑:“二弟不知,孤也是经历过几番生死之人,想当年,若是从你皇嫂而去,虽然没有这其中许多曲折,没有她受得这许多委屈,可也与她无缘再相逢,到头来,还是她伤得最厉害。”
“唉,世事难料啊!皇兄,你该下旨给她封后了吧?”拓拨烈笑问。
拓拨骁笑而不言,他心中雪亮,慢慢步出去。
“骁!”傅轻寒迎上来,又退回去,“你喝了多少酒,酒味冲天的!”
“哪有哪有?”拓拨骁闻闻衣袖,很淡嘛。
傅轻寒横了他一眼,拉住唐宛的手:“你既然没喝酒,为什么许多答应我的事情都给忘了?”
“什么事情?你别冤枉我!”拓拨骁冲拓拨烈直眨眼睛,虽说傅轻寒重回身边的脾气与从前不一样,可他反倒更欢喜了。
“你说过,要替宛妹妹与我的小姐妹报仇的!”傅轻寒鼓起嘴,“青儿的事,你忘了吗?宗仁府那姓王的?”
拓拨骁装着苦思冥想:“宗仁府姓王的?宗仁府哪有姓王的?二弟,有吗?宗仁府的知府不是柳仕风大人吗?”
“啊!”傅轻寒明白过来,眼角堆满肆意的笑,“我就知道,那姓王的被你处理掉了!”
拓拨骁看着她温婉中透出的那股活泼,幸福溢满心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