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丫环欲哭无泪,虽然说,王爷娶回来的王妃超乎她想象的美,可脾气居然那么暴躁厉害?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了,从地上爬起来,跑着跟上去。
傅轻寒一张脸如结寒霜,从厢房直奔正堂,她对王府略有些印象,加上一路抓着人便问,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目的地,心里一凉,自己身为拓拨烈的正妃,怎么居住的地方却那么偏远?她的脚步慢下来,在正堂旁绕了个圈,哪里有拓拨烈的影子?
“你不是说,王爷在正堂吗?”傅轻寒回过头,问吓得冷汗直流的丫环,“王爷,他到底在哪里?你以为我今儿才嫁过来,就可以随意欺骗不成?”她的眸子满含冷气,抛出的话掷地有声。
丫环忙低下头,给她跪下,“回王妃娘娘,刚才王爷确实是在正堂的。”说着回头,在寻找能证实她话的人。门外、窗子外挤满了下人,一个个瞪着大眼朝傅轻寒看,这会儿傅轻寒虽穿着嫁装,可红盖头早不知丢哪去了,所有的人都在惊叹她的美貌。
傅轻寒收在眼底,心里大大不悦,沉下声音,“你们都进来。”
外面的下人们峰拥到堂内,像模像样地给她行礼,可眼睛还停在她脸上、身上,十分无礼。拓拨烈没有姬妾,所以王府里从来没有女人当过家,虽知是新王妃,也没放在眼里。傅轻寒冷冷打量一应人等,不说一句话。
堂屋里也逐渐安静下来,有些人心里发慌,将头低下去,也有人和先前一样,仰着头欣赏她的美丽,安静的烛光闪在傅轻寒倾城花颜之上,苍白消去,她越发显得娇艳,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狠命咽了口口水。
所有的人都张大嘴,将目光移向发出声响的人,这就有点过分了,竟当着王妃的面咽口水,那可是大不敬!
犯了错误的男仆人十分紧张,不安地望着傅轻寒,可越看着她无暇的脸,越加心猿意马,眼光渐渐涣散,竟然傻傻地盯着看。其余下人移开目光,将头勾到地上,以掩饰住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在这府里做什么?”傅轻寒挑起秀眉问。
“我,我—”男仆人紧张地说不出话。
“王妃面前,谁容你说个‘我’字!”一个三绺胡的老头儿从外面进来,青衣斜飘,一脸正气,冲傅轻寒行礼,“王妃娘娘,奴才是王府的赵管家,下人们一时失了礼,还望责下。”
“哦?赵管家?”傅轻寒只瞄了他一眼,火辣辣的眼光直接看向那个慌张的男仆人,继续问,“你在这王府是干什么的?”
“回王妃娘娘,奴才是是负责前院卫生管理的。”男仆人低下头答道。
“卫生管理?”傅轻寒勾起唇,绽放出一弧灿烂的笑容,整个堂厅的烛火顿时为其失色,众人眼里只留住了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听得她道:“赵管家,明儿就让他去看马院,马院,王府里有吧。王爷若是问起,就说他得罪了本王妃。”
“是,奴才遵命。”赵管家额上也出汗了,不敢去抹。这个女人当机立断啊,不过王爷听不听她的又是一回事了。
“王爷人呢?”傅轻寒将疑问砸向赵管家,“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身为王府的管家,若连王爷的动向也不知的话,那倒可以撤职了。”
她一番话将赵管家的话堵死,只得坑下老脸,不自然地笑笑,“王爷今儿喝得多了,说是要去府外溜达溜达,吹吹风,酒醒得也快点。”
果然是出去了。傅轻寒紧接着问,“王爷往哪边去了?”
“往西边啊。”赵管家心想你总不会出去找王爷吧。
“他是去西单巷了吧,心里放不下飞红楼啊。”傅轻寒一语中的,赵管家冷汗出得更厉害了,忙摇首,“王妃娘娘,奴才可没说王爷去了飞红楼哇,王爷要是怪罪下来,可不是奴才的错啊!”
此地无银三百两,拓拨烈去飞红楼是确凿的了。傅轻寒反问,“那就是本王妃的错罗?”
“不不不,怎么排,也排不到王妃您身上去啊。”赵管家尴尬地笑出声。
“识相就好。”傅轻寒丢下话儿,沿原路回屋,这一切,都被云侍卫看在眼里,他本想去找孩子,可见新王妃在大婚之夜被亲王冷落,免不了一时好奇,跟上来瞧热闹,见傅轻寒十足的当家相,轻轻一笑。
这事儿,回头定报与皇上!
一个曲臂翻身,他游走在王府的棱瓦之上,提着气,不发出一丝声音。
而傅轻寒,也正往这个方向而来。
弘儿,娘来看你了,只要娘把你抱出,就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你,咱们娘俩,要把那些欺负咱们的人踩在脚下,活得风生水起。
“小少主真地在府上吗?”她一想到昨日拓拨烈卖的大关子就不敢确定,重又问了遍跟在身后的丫环,她始终与傅轻寒保持着联系,应是她以后的贴身侍女。
“奴婢确定,小少主从没出过门。”丫环轻柔地回答,怕一不小心惹恼了面前的神仙,就会被罚去做冲扫厕所等低贱的事。
傅轻寒心中大喜,加快了脚步,几日来沉闷的身子也觉着爽快多了,径直朝后园柴房走去。还没走到,便急不可耐地唤了声,“弃儿!”
柴门里有孩子应了声,可声音从中被折断,似乎被人掩起了嘴,傅轻寒大惊,顾不上许多,几步并一步地冲到门前,“砰”地推开门,瘦弱的肩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拧,拧到了身后,月光下,一个男人的身影抱着弘儿冲进黑暗。
“弘儿—”傅轻寒尖叫,没有叫弃儿,叫的是弘儿。
“抓刺客!—抓刺客!”纷纷嚷嚷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傅轻寒定了定神,希望从心底升起,大叫,“刺客从后门走了,快去追!”
许多黑影子追了过去,丫环见傅轻寒摇摇欲坠,忙上前扶住,好心劝道:“王妃娘娘,这里不宜久留,快回房吧!”
傅轻寒丢她一个白眼,保持着镇静的声音,“本王妃的事不消你多管!今天我来这,要是敢在王爷面前添油加醋,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奴婢不会告诉王爷,一句也不会说。”见傅轻寒脸色越来越白,丫环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今儿的事,王爷若是知道了,头一个放不过她。新婚之夜,王妃自己挑了盖头,在王府众多下人前亮相,只这一宗,她也消受不起。
傅轻寒虽然身子发虚,但意识极是清醒,根本不许丫环靠近她的身,丫环急了,跪下来磕头,“王妃娘娘,求求您跟奴婢回去吧!奴婢可就这一颗脑袋,王妃您宽宏大量,饶了奴婢的错吧!”
这丫环,除了执行拓烈烈荒唐的命令外,能有什么错?傅轻寒心稍稍软了,口气仍不放松地说道:“这刺客的事你给我盯着,我自己回房就行了。”
傅轻寒回了房,心如何放得下,在屋内不停地走动,直到丫环跌跌撞撞到门口,给她禀报,“王妃娘娘,刺客跑啦!”
“跑了?那弘儿呢?不,弃儿,弃儿人呢?”傅轻寒心头扑通扑通乱跳。
“小少主给刺客劫走了。”丫环悲痛之情尽显,两肩因为恐惧剧烈颤抖,王爷不在府上,却出了这么多乱子,该怎么收场啊!
赵管家的身影一晃,闪在外面,“王妃娘娘,奴才有事上报。”
“你说。”傅轻寒举起茶杯,抿了口茶,压下心头的火气。
“王府里来了刺客,把王爷的小少主给绑架去了!”赵管家深知此事的严重性,说着话眼与嘴抽到了一起,“王妃娘娘,这府里王爷不在,就您最大,你给拿个法子啊!”
傅轻寒烦躁地丢下茶盏,在屋子折腾来折腾去,拿法子,拿法子,她也知道要拿法子啊,可她有什么办法?府里最着急的人应该就属她了。
拓拨骁的话“嗖”蹦进脑里,难道他当真应了说过的话,把弘儿接回了宫,不让她们相见了吗?想着,心里一酸,颓废地坐倒在床上。
“王妃娘娘,这事如果不解决好,王爷回来了,您可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赵管家老奸巨滑,傅轻寒冷笑,她倒要看看,她究竟要负什么责任。
浅眯了一夜,梦里全是弘儿皱巴巴的小脸,傅轻寒心疼不已。如果君浩还在京城,她一定会去找他进宫救助,而现在,放眼望去,唯一能帮自己的便是拓拨烈了。那些反军,她想也不敢想。
“王妃娘娘,洗脸了。”昨夜那个丫环换了一身清新的绿衣,笑盈盈凝视着傅轻寒,扫过她额上血疤时,有隐隐的惋惜之意。好一张美丽无双的脸蛋,为什么会受伤呢?
她为傅轻寒洗脸的动作格外轻柔,傅轻寒很满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回王妃,奴婢叫红儿。”丫环垂头答道。
“红儿……”这个名字又惹起她对青儿的无限怀念,一个青,一个红,名字竟凑起对来,她苦涩地笑了笑。
这一天,竟又不见拓拨烈的影,他,压根儿没回王府。
傅轻寒真生气了,不管以前他们关系怎么样,她既奉了圣谕嫁给他为妃,表面上,他也要给她点面子啊。现在倒好,整个王府都传遍王爷纳回家的王妃丝毫不受宠了,弘儿的事更没着落。
华灯初上,燕京最热闹之时,王府的某个角落最为冷清,这就是傅轻寒的居处。通过红儿的口,她知道了,这里并不是拓拨烈为未来王妃准备的正殿,只是不起眼的一处偏院,她临嫁前几日才收拾得干净利落。
“王爷是要把正房留给飞红楼那个小妖精的吗?”傅轻寒问红儿,她才不在意拓拨烈心里有的是谁,但嫁了给他,她就不能输了这口气。
“奴婢不太清楚,但王爷别无姬妾,唯一对蔓蕊姑娘极为钟爱。”红儿老老实实回答。
“钟爱?那怎么不娶回来呢?”傅轻寒笑道,“娶回来了就妙了。”
红儿当她是忌妒,没往心上去,也笑着道:“王爷如何也不会娶一个青楼女子回来的,就算娶回来了,也不过是个暖床的小婢。”
傅轻寒听着尤为刺耳,拉下脸来,“青楼的女子就是天生给男人暖床的吗?那红儿你,也是天生下来就给主子为婢的不成?”
红儿听了虽大为委屈,不敢发作,应声道:“王妃娘娘教训的是。”
“走!”傅轻寒站起来,“给我找两套男子的衣服,我们出府去。”
“啊?”红儿一怔。
“我再说一遍,找两套男子的衣服,不要让任何人起疑,快去快回。”傅轻寒露出笑容,这王府究竟不比皇宫,想出府门,简单得多了。
飞红楼,二楼,欢声笑语,一群胭脂女子将拓拨烈围在垓心,有的劝酒,有的夹菜,蔓蕊挥转白绸,翩跹起舞,望向一脸酒气的拓拨烈,眼有不屑之色。
“蔓蕊……”拓拨烈摇摇晃晃走过去,打着酒嗝,“我好想娶你,我不要皇兄赐的妃子,要你嫁给我……”
“王爷,您喝多了。”蔓蕊轻轻推开他,转脸避开难闻的酒气,眉头轻轻打结。
一番嬉笑的女子无一不忌妒羡慕,能得到烈亲王的高看,真是蔓蕊三生修来的福气,她却摆张臭脸作高姿调,真要把诰命夫人的位置给她时,保她求菩萨拜奶奶了。
“蔓蕊,我爱你……”拓拨烈被酒薰红的眼一刻也不移开,说着甜言蜜语,胃里却直泛酸水,罢了罢了,这样的谎言就当说给空气听了吧,本王怎么会看上你?就是已嫁过男人的皇嫂,也比她干净得多。
皇嫂?他一愣,为什么会想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