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那些蒙古王爷的郡主们尚且不入庄明寒之眼,何况你我!”
“如果硬来,破坏宫中礼制,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她们纷纷合情合理地劝阻她。
只一面!呵!一面啊!
苍天生人,自有际遇,米粒之珠,也不愿错过光华。
七日后,宫廷设琼林宴,天子宴请得意的仕子,庄明寒为首。
宴上需一班歌舞,她有倾城的貌,也有纤柔的腰,可是,她最终选择了弹筝。
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如果抓不住,她将在苦恋中烧焦自己敏感的心,或者在牢狱里度过华年。
一如最初的计划,她顺利地进入了乐班,在排练的时候,化妆成宦官的鼓罄手——义成商行的大当家——暗示她要适时隐藏锋芒。
她心里冷哼,此次宴会,她早已经另有图谋,为何,命运如斯多舛,她不会放过仅有的这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大殿上轻姿曼舞,水袖轻扬,万种风情,素手柳腰,明眸善睐,惑人心神,更兼歌台暖响,香雾阵阵,此非天上宫阙?
她坐在庄明寒的背后,无法看到他的俊颜。但是,他的一投足,一颔首,谈吐淡雅,笑声温婉,无不让她心驰神往。
只一眼,只求让他看她一眼!
啊!她的筝终于响了,她从来不知自己的技艺如此娴熟,筝音带着她幼年时的心事幸福悠然地响着,穿越灵魂的轻灵喜悦!
此时,庄明寒似乎是这座大殿里唯一的知音,声起,他的手也抬起;声落,他的指也轻轻地落;指节如竹,叩响天籁;天和地仿佛小了许多,只浓缩在这一起一落的低低的节拍里。
如此知音,夫复何求!
旁边的鼓罄手用他的目光一再告诫她,一定要冷静。
她决心已定,仿佛看到他白净俊美的脸,精致完美的五官,他多情,他俊朗,他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他,他也是我的知音和郎君啊!
她只想他看她一眼。
眼前是徵,她的手指却拨响了变徵。
音,略变。
庄明寒回首,只一眼,他的眉目灿若睡莲在她眼前淡然绽放。
这一眼,于苦苦思恋的她来说竟是沧海桑田!
她只知,曲有误,周郎顾。
熟识音律的他自然也是如此,她欣喜地觉得和他灵犀暗通。
“唰!”衣袂凌厉的风声响在耳边,他瞬间倏地跃起,袖间闪出一道逼人寒芒,直逼她身边的鼓罄手,大喝:“罄声以清越见长,如此浑浊不定,莫非高渐离之辈?”
满厅骇然,众人惊慌失措。
鼓罄手俯身跳起迎上,身手不凡,一版铁罄舞得密不透风,错身直扑天子。
早有臣子掩护天子退至安全之地,披甲执锐的卫士涌入,她也佯装娇弱和其他人一样慌乱惊颤地闪躲,鼓罄手倒下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怨恨——为什么不按命行事,错失良机!
一场谋划良久的刺杀消于无形。
——她是幻日阁的杀手中的一员,这是个隐蔽的反清复明的组织,它的势力很大,触角深入根基尚不稳固的大清帝国的各个命脉,杀手都是身负国仇家恨的前朝遗孤。
因为在这场刺杀中多了庄明寒,所以她早已经知道结果,她在用女子的爱慕掩饰内心的恐惧,以求避过这一天大劫难。
很成功,她的失误被庄明寒认为是天意,提醒了他被五音蒙蔽的听觉,及时发现了鼓磬手包藏的祸心,其余的乐手,全部被酷刑折磨致死。
她也被不听劝谏而悔不当初的阁主略施手段救出皇宫,如愿以偿地接替死去的鼓罄手担任了义成商行的大当家。
庄明寒因绝世才学再次被天子感佩信赖,却因为御史参奏:私带兵器入天子琼林宴,按律当死;救驾有功,将功折罪,闭门思过三月。莫非,天子当时就决定借此机会,派庄明寒潜藏海南岛,侦破愈演愈烈的贡品失窃案!
庄明寒,期待着与你再次相遇!
庄明寒即将回京的消息让琼州府的上下一片忙乱,每天都有官员盛情相邀,设宴饯别,清高如玉的他被官场的繁文缛节扰得苦不堪言。面对那些谄媚的面孔,庄明寒无法想象他们转头对向百姓的冷酷嘴脸,联想到自己刚到海南岛的种种遭际,他真正体味到卑贱草民的苦楚,这些,都是他在治平的经典书籍中永远也看不到的。
明天就要离开了,庄明寒的心沉甸甸的,他挂念着那个山明水秀的小渔村——水南村,挂念着那个让他心绪烦乱的如小马驹一样莽撞的女孩——李眸瑾:我该拿你怎么办。
想到囚禁在牢房的杰克,拒不离开,这个痴情的异国男子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包括亲情、自由乃至生命;这让庄明寒无比的惭愧,因为他还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思,他虽然可以在危急关头为她放下手中的刀,可是他能够在漫长的繁琐生活里为她抛弃一切吗?抛弃他所熟悉的生活圈,违背父母的意愿,把她带入与她格格不入的生存环境?那如一潭死水的压抑气氛,她又该承受怎样的痛苦!
庄明寒只知道他现在不能把杰克留下来,任由他带着蒙昧率真的李眸瑾远走异域,那又是多么不可预测和想象的生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正在这时,差役王虎进来禀报:“胥长李氏求见!”
“快请!”庄明寒心下一宽,拿定了主意,到了水南村看看李眸瑾的态度再做定夺。
李氏神态拘谨地进来施礼:“大人,水南村的乡亲听闻大人要回京,今天下午希望能够为你饯行!”
“多谢盛情,我会按时到达!”庄明寒恭谨地微笑着回道。
“那民妇就告退了!”李氏低头行礼后就要离开。
庄明寒忐忑着忍不住张口向着她的背影问:“那个——眸瑾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大人送去的药!没有大碍。”李氏说完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