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急问霞姑:“你旁边那个人呢?”
“他下车了。”
龙飞说:“火车在株洲要停十分钟,小凌,咱们赶快下车,在下车的旅客中找,霞姑留在车上,在座位上不要动。”
龙飞和凌雨琦挤下火车,在下车的人流中寻觅着。
龙飞发现一个男青年慌里慌张进了站台的男厕所。
他迅疾跟进厕所,一个坑位一个坑位寻找,他终于发现霞姑的挎包丢进纸篓里,龙飞拾起挎包,拉锁被拉开了,挎包里有一只绣花鞋!
龙飞又惊又喜,赶紧把鞋放进包里,拉锁拉上,把挎包背在身上。
上面有一个破窗户,玻璃打碎了,风从窗口刮进来。
龙飞上了火车,双脚刚一落地,火车开动了。
凌雨琦跑过来,看到龙飞身上背的挎包,长吁了一口气。
龙飞说:“看来是个惯偷,他拿这只鞋也没什么用。”
“是不是他邻座的那个小青年?”
“好像是。”
凌雨琦说:“哼,我看他流生流气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返回软卧车厢,龙飞让凌雨琦设法把霞姑悄悄带过来。
凌雨琦走后不久,她带着霞姑来到龙飞所在的卧室车厢。
霞姑看到挎包,又惊又喜。
“你检查一下。”龙飞说。
霞姑拉开拉锁,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说“鞋没丢,丢了10斤粮票,一百块钱,还有一个馒头叫这小子拿走了。”
龙飞说:“你要精心点,不能再丢了,下一站就是广州了。”
霞姑气愤地说:“我一看邻座的那个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老用胳膊肘蹭我的胸脯。”
凌雨琦说:“霞姑,你赶快回去吧,快熄灯了。”
霞姑返回了座位。
广州六榕寺始建于南朝,昙禧法师从海外请回佛舍利以后,梁武帝于大同三年(公元537年)诏许在此寺内建塔供奉。北宋瑞琪二年(公元989年)重建称净慧寺。北宋元府3年,苏东坡来寺内游历,看到6株老榕树苍翠茂盛,欣然题写“六榕”两字,至明代时称六榕寺。
这天下午3时许,寺里来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灰布中山服,左胸前佩戴着一枚梅花徽章,手里夹着一个公文包。
他来到大雄宝殿前左右环顾一番,便来到一棵老榕树下乘凉。一会儿,他拿出公文包里的一份《羊城晚报》,漫不经心地看着。
这时,从菩提树下的六祖堂内走出一个身穿米黄色短袖衬衫的中年妇女,她挎着一个白挎包,轻轻地来到中年男人面前。
“同志,这寺里听说有个六祖慧能的铜像,据说一拜就灵。”她凑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放下报纸,看了看她,说:“六祖慧能的铜像在六祖堂,那是禅宗,当然一拜就灵。”
这时,中年男人眼睛一亮,发现了女人挎包里露出的一只绣花鞋的鞋头,雕饰着一朵金黄色梅花。
女人说:“我从武汉来,女儿病了,专门来拜佛治病的。”
“好,我带你去六祖堂,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女人尾随中年男人穿过榕树,走进六祖堂。堂内没有外人,六祖慧能的铜像衣纹流畅自然,闭目坐禅的神态栩栩如生,仪态安详。
“这就是佛教禅宗佛祖,还不快拜?”
女人低头便拜。
女人抬头的一刹那,中年男人拉开公文包,露出了另一只绣花鞋。
女人惊喜地叫道:“你是黑鸟?”
中年男人点点头。
“武汉就够热的,想不到这里比武汉还热。”女人拭着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女人尾随中年男人出了六榕寺,来到街心。
中年男人招手,一辆三轮车飞驰而来。
“上车吧。”中年男人一抬手,扶女人上了三轮车。三轮车向西奔去。
女人有些奇怪,问:“你没告诉车夫去哪儿,他怎么就蹬走了?”
中年男人笑而不答。
三轮车出了市区来到一个僻静处,进入一个小树林。
三轮车停下来,中年男人扶女人下车,走进小树林。车夫原地不动,在那里望风。
“他是自己人?”女人指着车夫问。
中年男人还是笑而不答。
直到看不见车夫了,中年男人才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
“你就是霞姑吧?”他又从公文包里掏出那份《羊城晚报》煽起来。
女人点点头,问:“上峰给我们下达了什么任务?还让我来协助工作。”
那个叫黑鸟的中年男人说:“我一会儿便告诉你。”说完,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霞姑,对不住,我还要验一下,这是我党的规矩,你身上的梅花在哪里?”
霞姑听了,面露不悦之色,说:“那我也要验你身。”
黑鸟点点头,“我验过你,你再验我。”
霞姑环顾四周,再无他人,车夫也看不见踪影,于是解开粉衬衫的扣子,露出乳罩;她摘下乳罩,指着左乳说:“就在上面检吧。”
黑鸟面无表情,拧开药瓶的瓶盖,从瓶内倒了一点药水,沾在手指之上,在霞姑的左乳上轻轻揉了几下,一会儿便现出一朵金色的小梅花。
这朵小梅花还是当年南山鹤到他家为它精心雕刻的。
黑鸟满意地点点头。
霞姑戴好乳罩整理好衣服。
“我该验验你了。”
黑鸟卷起左裤腿,让霞姑用药水在他的小腿弯处轻轻一抹,一朵黑色的小梅花隐隐显现。黑鸟叫道:“遥知不是雪。”
霞姑接着吟道:“为有暗香来。黑鸟,你布置任务吧。”
黑鸟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六榕寺南面的红旗旅馆1楼3号房间,”
黑鸟说:“明天早晨你起床后发现在桌子的抽屉里有一支手枪和子弹,你把这些放好。明天晚上8点,还是这个车夫准时到红旗旅馆门口接你,你坐上他的车,他会给你拉到目的地。”
“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到时你自会知道。”
霞姑有些着急地问:“那我们去执行什么任务呀?”
“到时候自会知道,这是梅花党的规矩。”
“有多少人参加行动?”
“到时候自会知道。我们知道你是神枪手,到时候你要发挥威力!”
黑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霞姑回到红旗旅馆以后,一直心神不宁。
这个黑鸟是个奇怪的人物,性格冷漠,他到底是什么职业?机关干部?拎着大公文包,身穿中山服,有些像,但又不太像。
他的眼镜背后还有眼睛。
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一个见了女人乳房也不动声色的冷血动物。
她不知道龙飞和凌雨琦如今在哪里?他们只告诉她,他们会跟她联系的。
晚上7点多钟,有人敲门。
霞姑打开门,怔住了。
凌雨琦穿着旅馆服务员的工作服,拎着一个暖壶出现在门口。
她朝霞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声张。
“换一壶开水。”凌雨琦平静地说。
“服务员同志,你们这个客房浴室的龙头可能坏了,怎么一开尽是凉水,你给看看。身上都馊了!”
“行,我来看看。”凌雨琦走进门,顺手把门关上。
两个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快步走进浴室。
霞姑把和黑鸟接头的情况汇报给凌雨琦。
凌雨琦说:“我住在这家旅馆的二楼2号房间,老龙住在二楼3号房间。你依计行事,我们不会离你很远,平时不要出门,一切做得自然些。”
霞姑点点头。
凌雨琦临出门时,说:“这龙头没什么大毛病,别拧豁了。”
霞飞说:“谢谢,有事再麻烦你。”
霞飞上半宿睡得不踏实,一会儿下了床到卫生间小解,一会儿趴到窗前望望外面。她不明白黑鸟通过什么方式把手枪和子弹放在房间里桌子的抽屉里,因为她看了好几次,抽屉里只有一本居住旅馆须知,其他什么也没有。
夜半时分,她实在熬不住了,尽管又洗了一个热水澡,还是上下眼皮打架,她伏到床上,恍恍惚惚,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9点多,阳光泄进房间,窗外不远的马路上传来嘈杂声。
霞姑顾不上洗脸穿衣服,赤着双脚,来到桌前,打开抽屉一看,惊呆了。
抽屉内果然有一支消音手枪,装着子弹,还有一匣子弹。
霞姑心里像装了一只野兔乱撞,她赶紧把手枪和子弹装进挎包里。
她打开门望望楼道,静悄悄的没有另外的人。
她返回房间,把门锁好,穿好衣服,洗脸刷牙,整理一下头发。
她来到窗前,窗户的插销插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没有变动,黑鸟一伙是怎么把手枪和子弹送进门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大惑不解。
霞姑不敢上街,她思忖:午饭和晚饭就在旅馆的餐厅解决吧,按照凌雨琦的嘱咐,她不能出门上街。
附近可能就有黑鸟的眼睛。
晚上8点整,红旗旅馆门口果然停有一辆三轮车,霞姑从窗户往外一看,车夫正是那天接她的那个人。
霞姑已经准备妥当,把手枪装入挎包里,出了房门,朝门口走来。
龙飞和凌雨琦一直没有出现,他们现在在在哪里,她不得而知。
她朝四周望望,没有龙飞和凌雨琦的影子。
车夫朝她点了点头,她上了三轮车。车夫瞪着三轮车朝北骑去。
霞姑朝后望去,没有什么人或车辆跟行。她有点茫然。
车夫瞪着三轮车七绕八绕,来到一个医院门前。
霞姑望去,挂着广州市中央医院的牌子。医院门口非常冷清。
霞姑向车夫付钱时,车夫低声对她说:“上8楼,黑鸟在那里等你。”
霞姑走入医院,上了电梯,在8楼电梯停住时,她走出电梯。
在拐弯处,她遇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戴着大口罩。
医生摘掉口罩,原来他是黑鸟。
“怎么?你是大夫?”霞姑惊叫道。
黑鸟示意她别说话,拉她到一个僻静处。
黑鸟说:一会儿你就在这里担任阻击掩护任务,那里的7号病房里住着中共的一个高级干部。我一会儿去X光室放火,趁乱时,会有一个漂亮的小护士进入7号病房执行刺杀任务,你负责掩护她。我放火引开门口的警卫。
哪里有什么警卫?
霞姑用眼睛向7号病房门口瞟去,不知什么时候,有两个身穿便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还有一个人靠住墙壁吸烟。
黑鸟说完就走。
霞姑拦住她,说;“执行任务后我怎么办?”
黑鸟说:“你从医院后门出去,门口停着一辆卡秋莎黑色轿车,司机会把你送到红旗旅馆,到旅馆后千万不要走动,到时候会有人跟你接头,接头信物和暗号依旧。”
黑鸟说完,匆匆下楼去了。
霞姑心里忐忑不安,这时,她的对面走过一个年轻秀丽的小护士,手里拿着一个药盘,她戴着雪白的大口罩,露出一双湛黑明亮的大眼睛,身材窈窕匀称,显的有几分优雅和柔媚。她的两眉之间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她走过霞姑的身边,嫣然一笑,留下一片芳香。
霞姑思忖:医院里还有这样美艳的护士。
这时,忽听有人喊道:X光室着火了,快救火啊!
紧接着,一股火灼的糊味顺着楼道卷了上来。
那个小护士朝7号病房前穿便装的男人叫道:“X光室设备是从国外进口的,价钱昂贵,这是国家的珍贵财产,共产党员,勇敢的冲上去,快救火啊!”
那两个身穿便装的男人一听,犹豫了一下,互相对视一下目光,分别冲下楼去。
小护士迅速走进了7号病房。
霞姑已从挎包里拿出手枪,她见小护士进了7号病房,心内着急。
万一龙飞、凌雨琦不清楚敌特的这次刺杀行动怎么办?
7号病房里住着哪一位中共高级干部?
小护士实施刺杀那就糟了。
霞姑不容多想,果断地朝7号病房门口开了两枪。
“砰,砰”。
一会儿,只见7号病房的们被撞开,小护士一头撞了出来,拼命朝楼下跑去。
只见一个男人从7号病房里追出,他身穿医院病服,手持一把手枪。
他迅速去追小护士。
霞姑觉得他的背影像龙飞。
为了掩护自己,霞姑又朝7号病房方向开了两枪,然后从另一侧楼道下了楼,来到医院后门。
这时,几辆消防车飞快鸣笛赶到。
X光室在医院主楼的3楼,3楼楼窗里冒出熊熊大火和浓烟。
霞姑走进卡秋莎轿车,司机叫道:“快上车。”
霞姑上了车,轿车飞驰而去,来到红旗旅馆门口,嘎然停住。
霞姑看了一眼司机,他是一个小伙子,戴着墨镜。霞姑看不清他的面孔。
霞姑下了车,轿车飞驰而去,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霞姑见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寂寥,于是返回自己的房间。
霞姑关好们,冲了一个澡,躺在床上,心里就像悬着一个吊桶,七上八下。
龙飞和凌雨琦他们不知怎么样了?
那个小护士特务不知抓到没有?
黑鸟不知如何了?
7号病房里中共的高级干部性命不知如何?
这一夜,霞姑恍恍惚惚,睡得不踏实,几次从梦中惊醒。
她一会儿觉得窗外有人,走近窗口,窗帘飘动,窗外是梧桐树。
一会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不敢开灯,凑近门前,倾听这外面的动静。
天气湿热,闷得人透不过来气。隔壁婴儿的啼哭更增加了几分烦闷。
她又想起自己的女儿霞飞。霞飞不知怎么样了。她坦白交待了自己的问题,会不会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自己如有立功表现,会减轻女儿的压力。她把藏有手枪和子弹的挎包压在自己的枕头下;又觉得不妥,如果白天服务员收拾房间,可能会发现,于是她有把挎包藏到大衣柜里。
就这样,霞姑一直挨到天亮,广州天亮挺早,她被窗外路上一片嘈杂的声音吵醒。看到行人川流不息,红旗旅馆位处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街上店铺阶比磷次,生意人起的早,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汽车往来穿梭。
霞姑起床又冲了一个澡,然后拿好衣服。这时已到吃早饭时间,她拿出挎包出了门来到餐厅。
霞姑看到凌雨琦已坐在餐厅的一角,她朝霞姑使了个眼色。
霞姑会意,在她的临桌捡了一个座位坐下来。
服务员端来油饼、米粥,咸菜,霞姑吃起来。
这时,凌雨琦朝霞姑使了一个眼色,她悄悄起身,来到楼道另一侧的女厕所里。
霞姑也站起身,跟进女厕所。
女厕所里有三个蹲坑,两个人确信无旁人以后开始交谈。
凌雨琦说:你这次立了头功,敌特务刺杀的目标是广东省黄副省长,黄副省长正在中央医院住院医病。龙飞假扮黄副省长,特务的刺杀阴谋失败了。
“那个小护士抓到了吗?”
“可惜让她跑了。那个黑鸟是中央医院的一个主治大夫,他去X光室纵火,被我击毙了。目前黑鸟已死,线索断了。”
霞姑把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凌雨琦说:“那个三轮车夫和带你回旅馆的司机都是梅花党人,至今没有抓获。那个小护士的功夫也不简单,她的轻功极高,而且双手使镖,她熟悉医院地形,七绕八绕就甩掉了龙飞,至今下落不明。”
霞姑问:“她真的是这个医院的护士吗?”
凌雨琦点点头,“是内科的护士,她的父亲是原国民党部队的一个军长,在解放前夕被我军击毙,她的母亲因此自杀身亡:以后她寄养在一个亲戚家里长大。她今年21岁,名叫李楚怜。”
霞姑问:“我该怎么做?”
凌雨琦说:“我想梅花党还会有人找你,你沉住气,留在旅馆不要动。”
正说着,女厕所外传来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
凌雨琦小声说:“有人来了。”她赶快闪进一个厕门,拉上门栓,脱下裙子,假装小便。
霞姑来到洗水池前,假装便后洗手。她通过镜子看到进来一个年轻的时髦女郎,穿着暴露,唇红齿白。
她进入女厕所飞快进入一个厕门,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渲泄声。
一股恶臭传来,她皱皱眉头,穿好衣裙,出了厕门,在洗手池前冲冲手,回到餐厅。
这时,霞姑已不在餐厅的座位上。
凌雨琦又接着吃起来。
霞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挎包放回到大衣柜,坐在沙发上发怔。
黑鸟被击毙,梅花党广州分部组织群龙无首,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不得而知。
龙飞说此次南下的目的是彻底摸清梅花党广州分部的情况并彻底摧毁,既然黑鸟死了,那么广州梅花党人的潜伏情况将成为一团迷雾。
霞姑想起昨晚那个叫李楚怜的小护士朝她嫣然一笑,那一笑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笃笃笃,”
有人敲门。
霞姑有点紧张,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前。
“谁呀?”她问道。
“是我,服务员,收拾房间。”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霞姑开了门。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
“请进来吧。”
女服务员从身旁的服务车上拿下工具,开始收拾房间。
霞姑躲到一边,注视着女服务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