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军乙哇哇叫着,又朝他扑来。
南云额头冒出了汗,浑身紧张得打颤儿,叫道:“扣扳机儿,开枪啊!”
龙飞听到她的提醒,下意识地扣动了枪的扳机。
“砰!”枪声响了,匪军乙软绵绵倒下了。
“砰!砰!砰!……”一枪引得乱枪响,附近的匪军听到枪响,一起朝这里追来,原来这是一个巡逻小队,共有8个匪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龙飞提着枪,紧跑几步,拽起惊慌失措的南云朝山上跑去。
6个匪军紧追不舍。
“砰,砰!……”子弹贴着龙飞,南云的身边飞过。
龙飞拽着南云狂奔。
在一个山路的拐弯处,龙飞把南云的红头巾拉下来,系在一块石头上。
龙飞说:“你快跑,我掩护你。”
南云激怒了,骂道:“你说什么傻话?你一个人能对付那么多人吗?还不是送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龙飞听了,心里一阵感动。
匪军追上来了,红头巾穿了好几个窟窿。
龙飞开枪还击,打死了一个匪军,子弹打光了。
南云狠命拽开龙飞,说:“还不快走!”
前面是个悬崖,一片绝壁,底下是万丈深渊。
南云绝望地说:“这下完了,这就是命!龙飞哥,抱紧我,咱们一起往下跳,不能让敌人活捉了去!”
龙飞望着苍翠的山峦,灰蒙蒙的云团。
6个匪军依次出现了。
南云紧紧依偎着龙飞。
南云说:“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往下跳,一、二……”
6个匪军身后出现一个人,高举着一颗手榴弹,是南云娘。
南云娘说:“谁也不准动,不然我炸死你们。”
一个匪军惊慌失措,慌乱之中朝南云娘开枪,鲜血染红了南云娘的胸膛……
“轰!……”手榴弹炸响了,南云娘和6个匪军都被炸得东倒西歪,倒在血泊之中。
南云悲痛地叫道:“娘!”
南云跌跌撞撞的扑来……
龙飞叫道:“干娘!”
龙飞也飞奔着……
五彩缤纷的野花丛中,南云飘散着头发。
龙飞飞奔着……
两个人奔跑着。
二人旋转着,飞舞着……
龙飞还想起一次和肖克晚上到北京南池子侦察敌特的秘密电话,两个人来到南池子路口一家小饭馆,店主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座。
“二位来点什么?”
“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龙飞接过店主递过的小碟和竹筷。
“来两碗热汤面,多放一个鸡蛋。”肖克爽快地说。
“好,两碗热汤面!”店主吆喝着转到里间厨房去了。
一忽儿,店主端来两大碗热汤面,上面漂着一个蛋黄,几片木耳,一丝菠菜。
龙飞:“来,老肖,趁热吃。”
肖克端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还真有点饿了。”肖克憨憨地说。
龙飞说:“我还有个正经事要给你说说呢。”
“什么事?”肖克抬起头。
你都过而立之年了,怎么还不成家?条件太高了吧?
“我要能找个像嫂子那样的,我就成家,姻缘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啊!”肖克叹了口气。
龙飞道:“也别条件太高了。”
肖克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样,你长得多帅,我长得又黑又瘦,哎,没办法,爹娘给的。”
龙飞问:“咱们公安系统你就没有看得上的?”
肖克苦笑道:“我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
“别的系统的,我看也可以。”
肖克低下了头:“人家嫌干咱们这行的没有生活规律,工资又低,又有生命危险,怕最后落个孤儿寡母……”
龙飞也叹了一口气:“干咱们这一行光荣是光荣,神圣也神圣,可是确也很辛苦,也有危险,有些人不会理解。”
肖克掏出香烟,弹出一支,递给龙飞,自己也点燃一支。
来,老龙,熏一根哈德门的烟。
龙飞接过烟,点燃了,津津有味地吸起来。
肖克望了望窗外,继续说道:“去年我在浙江办案时,邂逅了一个姑娘,她长得像一根水葱,天生丽质,而且纯洁得一捏就碎。我俩一见就像前世有缘似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对上眼了。那是个细雨蒙蒙的日子,富有诗情画意,在烟雾蒙蒙的钱塘江畔,她穿着藕荷色的裙子,打着一个淡蓝色的雨伞,飘飘悠悠而来,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
肖克说到这里,眼睛里泛出神采:“第一次相遇,就有说不完的话,没想到他对我们这一行充满了幻想,充满了敬仰之情。她从小就喜欢看侦探小说,反特电影,特别喜欢看《福尔摩斯探索案》,她想做个女侦探,还问我咱们能不能收她做特工,她想学开车,发报、打枪、格斗,这真是一次奇遇。”
龙飞听得入迷了,津津有味地说:“这就是缘分,缘是天意,份在人为。”
肖克已陶醉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她带我来到她的家里,这是江边一个小镇,人烟稀少,她家是一座普通小木楼,她和奶奶在一起生活。她的家不知得像个小鸽子窝,墙上挂着许多小布娃娃,鬼子里是个小瓷娃娃,床头摆着几支各式的玩具手枪。吃过晚饭,我们一起到江边散步,天已经很晚了。我们依依难舍,在那么美丽的月光下,她轻轻踮起脚尖,吻了我,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她依偎到我的怀里,我觉得心跳加快了,就像抱着一只温暖的小动物,她仰起脸,说:‘大骆驼,我真的很喜欢你……’我问:‘你喜欢我什么?’她说:‘说不上来。’接着又说:‘我有时感到很寂寞。’说着,呜呜哭起来。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说:‘你把我抱得紧一些。’我使尽全身力气抱住她,简直要把她扯碎。她突然浑身像触电般的发抖,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通红,不时地翻着白眼。我以为她发了病,有点害怕了。我大声问:‘你怎么了?’她不说话,浑身抖得更厉害,我觉得她全身潮潮的,忽然,她昏了过去,我把她平放在草丛里,她面色绯红,大汗淋漓,我用手绢轻轻地擦去她额头、脸上的汗水……一忽儿,她醒过来了,恢复了平静,大眼睛嘲笑般地望着我,充满了柔情蜜意,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咯咯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呀,真是个傻骆驼!’说完,一溜烟跑了。她就像一块花绸子在江边飘啊飘啊,一忽儿便无影无踪了。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用手一掐大腿,嘿,还挺疼。”
龙飞叹道:“真是天生尤物,你小子傻有傻福气,她是真爱上你了。”
肖克沉默不语。
“后来呢?”龙飞催问道。
“后来,我回到北京,信来信往,简直就分不开了。”
“老肖,你恋爱了。”
肖克的脸上浮现了乌云,眼圈渐渐泛红。
“后来呢?”
“老龙,你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规矩,我跟组织上汇报了这一情况,组织上派人了解了那个姑娘的家庭和社会关系的情况,让我停止和她来往,”
“为什么?”
“她家庭出身资本家,她的父亲在三反五反运动中畏罪自杀了,母亲出身国民党官宦之家,解放前夕不愿留在大陆,但又说服不了自己的丈夫,抛下丈夫和独生女儿,到了海外,这个姑娘不但出身不好,而且有海外关系,社会关系复杂……”
肖克说着说着,一行热泪夺眶而出。
龙飞劝道:“组织上的决定是有道理的,这也是干咱们这一行的规矩,当然,这件事也的确很遗憾,太遗憾了……”
肖克抹去泪水:“我爱她爱得太深了,而且是我人生的唯一一次恋爱,我在她身上找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龙飞缓缓道:“作为同志和兄长,我理解你,同情你,可是干咱们这一行的,只能将儿女情长置之度外,你提出和她分手,我想,她也会受不了的……”
“我给她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中说,我实际上欺骗了她,我有妻子和孩子,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我们不能发展到比同志更进一步的关系……”肖克不愿再说下去,只得吃面条来掩饰自己的情感。
“她叫什么名字?”龙飞问。
“她叫白缇,是镇上一个供销社的会计。”
“白缇?多么优美的名字。”
龙飞若有所思。
秋夜的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组成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罩在里面。满目接触的都是罩在这个柔软的网里的东西,那房屋,树木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处,都珍藏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了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两个人朝北池子走去。
万簌俱寂。
龙飞望着那弯弯的月亮,感叹地说:“老肖,你看这月亮多像一叶轻舟,在黑夜的海洋里荡漾,简直说不出它是在荡漾,漂浮,还是停着不动,那尖尖多像是涟纹。”
肖克已逐件从伤感的氛围中摆脱出来,笑道:“老龙,你才思敏捷,又有文采,怪不得南云会看上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龙飞点燃了一支烟:“南云刚分到大连市公安局时,那时我只是对她印象不错,她对我印象也不错,她长相一般,平时不大引人注目,但她工作努力,学习刻苦,在意志方面有一种吸引你的魅力,这种超人的意志平时是看不出来的。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奉命去西北调查一个案子,为追一个逃犯,进入大沙漠,后来迷了路,整整6天,一直在沙漠里转,带的干粮吃光了,后来就把骆驼杀了,吃骆驼肉。吃光了骆驼肉,还是没有走出大沙漠,而且水也喝光了。我们都筋疲力尽,我有些感到绝望,可是南云似有信心,她说,只要能找到水,即使没有饭吃,也能活十几天。我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又往前走……又过了几天,我实在走不动了,浑身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嘴里嘴外都是大泡,我一看南云,她脸色焦黄,消瘦许多。我开始发高烧,大声说胡话,夜里又觉得很冷,传得发抖,浑身哆嗦,有时昏迷。南云把我偎到怀里,用她那热乎乎的身体温暖我,我说:‘南云,我恐怕不行了,你给我一枪吧。’南云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说:‘老龙,咱们都是党员,入党的宣誓词,你都忘了吗?这不是一个党员说的话。’我说:‘我不能连累你,要不然咱们两个人都死在这儿,你一个或许还能活着出去。’南云说:‘我不能丢下你,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大沙漠。毛主席说:中国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困难吗?’就这样,她一直背着我,往前走啊,走。我见他气喘得厉害,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是在过意不去,于是从她背上滑下来,伸手去掏枪,刚吧枪举到太阳穴前,被她一下子扑倒了。她哭着打了我几记耳光。她说:‘逃犯还没抓到,你就要死,你想一想,你对得起我这几天背你的功夫吗?’我算是服他了。说实在话,过去有那么多优秀漂亮的女人追求过我,都没有使我动心,我真是对这么一个相貌平平,身体瘦小的女人产生了敬爱之情!”
肖克听得入迷了,感叹道:“这样的女人是在令人敬佩!”
龙飞又说下去:“她缴了我的枪,又背起我往前走,后来简直就是往前爬,以后就是揪住我的皮带往前拖……”
肖克眼睛仿佛出现了一幅悲壮感人的画面,茫茫大沙漠,烈日当空,赤日炎炎,一片焦黄之中,一男一女挣扎着前进,俨然一尊泥塑……
龙飞道:“爬着,爬着,奇迹出现了,前面出现了一个死尸。”
肖克问:“是不是木乃伊,大沙漠里时常能见到这种干尸。”
龙飞摇摇头:“不是,原来是那个逃犯的尸体,他也迷了路。”
肖克说:“如果饿得难受,其实也可以吃这尸体。”
龙飞道:“不,我们嫌她的肉臭。我们又继续朝前爬,爬到晚上,我们俩人都昏倒了。第二天醒来已是天明,这是天上传来轰鸣声,一架飞机出现了,我们终于得救了。半年后,我和南云结婚了。”
肖克道:“真是可歌可泣!”
龙飞感慨万千:“爱恋是一种命运,有人追求一生而求之不得,也有人虽然脱逃却又几度落入漩涡,还有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龙飞还清楚地记得:几年前他接受上级指示,以一个潜伏特务的身份,取得了白薇的姐姐白蔷的信任,踏上台湾岛。在梅花党副主席黄飞虎的别墅里,受到特务们的怀疑。一天晚上,10点多钟,黄飞虎的女儿黄妃走进他的卧房。
黄妃向他招手道:“随我来。”
龙飞随她走了出来。
黄妃带他来到一间大厅。黄妃按了一个电话,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据点,白色的小楼门口有两个便衣特务正在晃荡。龙飞清清楚楚看到那门牌上写着:岗山路22号。
屏幕上出现那个水牢,出现了南云特写的镜头。她面容惨白,失去了血色,头发散着,两只眼睛射出愤怒的怒火。南云衣衫破烂,两只手扶着铁栅。
龙飞不忍看下去,一阵心酸。
黄妃笑道:“龙飞同志,真是失礼了!”
龙飞一听,心头一震,心想:难道敌人发现了自己,她怎么叫出自己的真名实姓。
龙飞故作镇静,问道:“龙飞是谁?”
黄妃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只见是龙飞全家照,照片上是龙飞,南云和孩子小云。
龙飞愣了一下,猛然悟道,妻子南云被派往国外工作,怎么会落在敌人手里,敌人在南云身上搜出了这张全家照。妻子南云在国外工作,四年故乡和家人,因此带了这张照片。
黄妃呵呵笑道:“龙飞同志,干得不错呀!”
龙飞知自己已经暴露,猛地一纵身,上前扳过黄妃的身子,将她的左胳膊拧到背后,右手掏出手枪,顶住黄妃的右太阳穴。
这是屋内大亮,黄飞虎带着一群恶奴闯了进来,有的握着手枪,有的端着自动步枪。
龙飞大声喝道:“你们敢动一动,我就打死她!”
黄飞虎等人一动不动,气氛十分紧张。
黄飞虎堆着一个话筒讲了几句,然后把话筒扔给龙飞。
龙飞听到一人吼道:“女共党,你招不招!”
那人嘻嘻笑道:“瞧瞧,这是多么平和的一家子,可惜呀,照片上的小兔崽子见不到妈妈了!”
南云将一口血水喷在大金牙脸上,骂道:“匪徒,畜生!共产党早晚要和你们这些侩子手算总账!”
一个匪徒气得吼道:“剥光她的衣服,给她点颜色瞧瞧!”
恶奴们扑上来,狠命地剥着南云的衣服,南云拼命挣扎、反抗、呼叫,可是哪里敌得过那些壮汉,壮汉开始轮流侮辱南云。南云拼命反抗……
龙飞不忍看下去,大声喝道:“黄飞虎,你快命令他们停止这种暴行,不然我开枪打死你的女儿!”
黄飞虎见状惊恐万分,赶到一个扩音器前,大声喝道,“胡飞,快把女共党押下去,不要胡来了!”
那个匪首叫胡飞,听到黄飞虎的声音,立即命令停止对南云的侮辱。
龙飞押着黄妃从旁边的一个侧门出去,穿过游廊,来到外面,只见门前停着3辆轿车。龙飞押黄妃来到一辆红色轿车前,猛地一推黄妃,趁势钻入轿车,飞似弛向南道,弛向门口,撞开警卫,开入山道。
后面枪声大作,有几辆轿车追来。
以后,在中共台湾地下党的帮助下,他返回大陆。
龙飞回到北京向公安部门汇报了情况,当即表示要到马来西亚去营救自己的妻子南云。李副部长要龙飞好好休息,决定派路明去马来西亚救南云。
这一天晚上,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美美酒家进来一个中国海员,他穿着海魂衫,壮壮实实的身材,一双机警的大眼睛。他来到一个角落里摇了一些酒菜,独酌起来。他的眼睛不时瞟着街对面一幢白色的小楼。
美美酒家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各种皮肤的海员,商人和妓女,还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地痞。
酒家老板正张罗着:“诸位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到这里赏光,这里有西班牙的美酒,法国的白兰地,新加坡的二龙戏珠名菜,马来西亚的水蛇肉,大家来尝一尝,看一看喽!”
老板来到半倚着柜台的一个女郎跟前道:“苏拉,来,给贵客们表演一段脱衣舞。”
那女郎是亚洲人与欧洲人的混血儿,白皙的皮肤,碧蓝的眼珠,乌黑的披肩发,面上抹得像猴屁股,身穿一件乌黑的蝉翼超短裙,右手腕上套着一个金圈。
那个叫苏拉的女郎轻飘飘地朝诸位瞟了几眼,然后朝左边角落里正在啃鸡骨头的一个架火嚷道:“鬼三,快给姑奶奶伴奏!”
那个家伙慌忙放下骨头,用沾满鸡油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把一个鸭舌帽扣在头上,抄起一把吉它,蹦蹦地弹起来。
音乐靡靡,疾如流水……
苏拉旋转着弹簧一样的身子,在酒家的大厅里飞快地旋转着,她像一尾鱼在酒客间扭来扭去,酒客们发出一阵疯笑。
苏拉跳着,脱下了短裙,将它杨到空中,一个地痞接过来,吻了吻,又往下传着。
酒客们发出一片唿哨。
苏拉在灯光下愈发晃得抑眉笼翠,檀口含丹,一双秋水眼睛,转盼流光。
酒客们轰动了,许多人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