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诸葛亮全身披挂,摘下壁上的龙泉剑,悬在腰间后才昂首挺胸走出了屋子。
方悦莹和玉蓉呆呆的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人一下凛冽的象把出鞘的剑,都觉得不适应。
等方悦莹跑出去看时,只见外面人来人往,军旗猎猎。她暗自点头,世界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事实证明,一对一的单挑已经落伍了。为适应潮流的发展,政治组织应运而生,大规模的集体斗殴即将拉开序幕。她明白,一场好戏就要上演。
这时,赵云纵马过来:“月英,军师吩咐,让你与主公一同到城外山顶观战,我来送你!”说着,他回头招过一辆车来。
玉蓉扶着方悦莹上了车,走了一个多时辰,赵云喝停车马,挑开帘子对方悦莹说:“月英,此山不高,你上几步便到了!”他接出方悦莹。
方悦莹下车后,仰头一看,只见刘备在山顶伞下,独自饮酒,她对赵云说:“我身子不便,就在此吧!”她左右看看,见山坡不高处有块平地,便攀了上去。
不多时,只见周瑜横眉怒目的率兵赶来,见到赵云问道:“我等替你主取西川,怎么不见劳军之礼?”他愤愤不平。
赵云笑道:“大都督妄图借道伐虢,真欺我主无人?”他抬手一指,“我家军师早已料定你会假借兴兵西川,夺取我荆州,故设兵与此,等都督自投罗网!”立时,喊杀声暴起。
周瑜呆住,片刻仰头一看,见刘备在山上,他心想若杀了刘备,荆州自然无主,一定归他所有。于是他挥动令旗,命士兵们向山上冲去。
赵云哈哈大笑,提气长啸,顿时四路兵马从周瑜前后左右冲出来,都叫喊着:“活捉周瑜,替他换女妆!”喊声震耳欲聋,周瑜军中的人也躲躲闪闪的看着周瑜。
周瑜又羞又怒,催马上前冲,只跑了几步,他便觉得肋下湿热,知道自己的箭疮因怒气中烧又崩裂了。冲了片刻,他也没有上前几步,倒是地上倒下了很多东吴的军士。
周瑜大怒,狂吼道:“你说我取不得荆州,我今日偏要取给你看,莫说荆州,西川我也一并取下!”他再次令士兵冲上山。
赵云斜睨着周瑜:“大都督莫要白费气力,取荆州是不能了,你等若是下马磕头求饶,我便放你回归东吴!”他笑着说。
周瑜刚要答话,就听山坡不高处有一女子接着说:“是啊,都督喜做女子,还是回去学些针线绣活,不要学那些男子带兵打仗了,白白的害人性命!”原来是方悦莹,看赵云说的热闹,忍不住搭话。
周瑜看到方悦莹,拼命一般向上冲去,这些日子,他快恨死这个女子了,只因她当日众人面前廖廖数言,害他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明目张胆勾搭小乔,气得小乔几欲寻死。
常言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周瑜拼起命来,竟然连过数十人,直向方悦莹冲去。赵云见状,拍马过来挡住周瑜,周瑜见赵云过来,便抽弓搭箭,向赵云射去。
赵云挥枪拨开,却见周瑜又连发两箭,一箭奔他而来,另一箭却向方悦莹而去,他知道若拨了飞向自己的箭,方悦莹必伤无疑,他想也不想,就出枪阻截飞向方悦莹的箭。
就在赵云等着利箭入体时,却听到有人娇呼一声,飞身跃过来,一把推开赵云,自己却被箭射中了肩膀,赵云一看,大喊一声:“郡主!”原来中孙尚香替他挡住了箭。
周瑜一看是孙尚香,居然大喜:“郡主,快点杀了这厮,好与主公出气!”在他印象中,孙尚香是对他言听计从的。
方悦莹长叹一声:“周瑜,你是真猪还是假猪啊,如果郡主肯害赵云,还会替他挡箭吗?”铁一般的事实放在那里,周瑜竟然就是看不到,她觉得真是悲哀。
周瑜这才反应过来,他怒斥道:“郡主,你怎么敌我不分,公然与东吴为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正想滔滔不绝的进行教育。
孙尚香微抬眼皮,手扶着箭:“这位先生,你是何人,凭何对我大喝?”她淡淡的说,“你家郡主在那日早已投江自尽,你不知道吗?”她苍白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周瑜怔住,稍顷才说:“郡主,你是怎么了?”他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你莫要假装,难道你不认得瑜了吗?”他的眼神闪过去,拼命放电。
孙尚香哂然道:“我乃一介布衣,不识得什么名流,先生只怕认错人了,我叫孙仁,是赵将军的亲随!”她不再看周瑜,却将目光温柔的放在赵云身上。
看到周瑜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悦莹嘻嘻笑道:“大都督,什么都会变的,你种下了恶果便会收得恶果,你应当明白!”她提点周瑜,“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做了什么,你自然清楚!”她就差披件袈裟,双手合十了。
周瑜直直看了孙尚香片刻,突然口喷鲜血,他手臂无力的指着孙尚香:“想当初,你……你……”他鲜血溢下了嘴角,说不下去了。
孙尚香却将周瑜的话置若罔闻,她扶着赵云含笑说:“子龙,你看明白了吧,我孙仁自今日起,再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贵人,你是布衣,我也是布衣!”她的脸越来越白,肩膀四周的衣衫已经尽被鲜血氲湿。
赵云眼圈微红:“郡主,你这是何苦?”他将孙尚香抱起,回头大呼,“大夫,快传大夫来!”看着孙尚香气息渐微,他急的声音也变了。
孙尚香努力挣扎着说:“不……不要……叫我……郡主!”她的手紧紧抓着赵云的衣衫。
赵云胡乱点头:“嗯——孙仁,仁儿,明日我们便成亲,你看可好?”他没想到,孙尚香会彻底与东吴为敌,执意不要自己那尊贵的身份,他在敬佩之余也生了一丝感动和爱慕。
方悦莹拍拍手:“好了,又成就一桩美事!”她看到周瑜还站在那里,笑着说,“都督,倒要感谢你做媒啊!明日子龙与孙仁成亲,你一定要来啊!”她调皮的眨眨眼。
周瑜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仿佛不能相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的说,“你怎么会……”他指着孙尚香,在他的意识里,她应该是一直在那里,任他差遣的,便是有所不满,发发小脾气也就过去了,可现在——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其它的人都会这样?那么他的军队、主公……还有小乔呢?
这时,一个声音郎郎响起:“名满天下的周郎被人抛弃,任人唾骂,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原来是诸葛亮催马过来,“穿女裙,弃郡主,误东吴,负吴候,私自带兵诛杀吴候之妹婿,你到底是何用心?”他真真假假,一条条的罗列着。
周瑜愤懑不已,不禁狂吼一声,跌下马来。他趴在地上哆嗦着想辩解,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手下的军士个个呆若木鸡,无人过来搀扶。
方悦莹摇头叹息:“原来,众叛亲离是这个样子啊,我今日才明白了!”她也知道,周瑜其实是一心为东吴劳心出力的,可只凭数语,他便落得如此下场,她真寒心。
周瑜又吐一口血,点着诸葛亮颤巍巍说:“你……你莫要猖狂……我……我定要取荆州与西川……给……给你们看看!”到了此时,他就凭一口气支撑着了。
诸葛亮微笑着环顾了一周:“便是今日,我等怜你,放你归去,只怕你也……”他的意思是周瑜只怕熬不了几天了,“即便你归去三五日养好身子,带兵攻取西川,你可知道,百足之虫,岂可一日而僵,西川多年基业,真是你容易取的?就是你取之容易,难道你认为曹操会坐视你攻取西川吗?只怕你还未攻下西川,东吴已成齑粉也!”
周瑜听了诸葛亮的话,怒不可遏的站起身,拨出腰下的佩剑就冲了过去:“我便是死,也要与你同归与尽!”他用尽全身的力量,跃起身形,向诸葛亮刺了过去。
诸葛亮也不迟疑,抽出负在身后的龙泉剑迎了上去,他斜腕搭剑,顺着周瑜的剑身滑下,直奔周瑜持剑的手臂刺去,周瑜一惊,忙撤臂收剑,意欲换换招。诸葛亮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左手轻推周瑜右肘,只听“哧”一声,周瑜回收一半的剑不及转过剑尖,竟刺入了自己小腹。
诸葛亮用只有他和周瑜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然说道:“这一剑,是替阿莹报你设计凌辱之仇!”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冻彻心扉。
周瑜吃痛,立时将剑丢开,捂住小腹,这时有人走上来,将他扶住。诸葛亮皱眉道:“亮不欲与都督动手,都督竟如此自残,亮实感难过。念及吴候与我家主公有亲,今天就放都督归去,倘幸有来日,我们再一决高下!”他一挥手,军队立即让出一道单人能过的路来。
东吴的军士跟在伤至奄奄一息的周瑜身后缓缓退出,还不时听到蜀军中有人说:“什么周郎妙计,计计被军师看透,他连军师的一星半点也不及!”“是啊,还听说这位都督好穿女装,娶夫人是装样子,儿子也是别人与他夫人生的……”“你们不知道,他就是想东吴早亡,他好投了曹操做大将军……”一时间,议论纷纷扬扬。
周瑜走出蜀军之围,仰天大呼一声:“天啊,既生瑜,何生亮啊!”连呼三遍后,他径直昏了过去。
诸葛亮看也不看周瑜离去,他走上高台,将方悦莹抱下来,笑道:“阿莹,这半晌乏了吧,我们回去吧!”他竟然不理大军,只带着方悦莹离去。
方悦莹仰头看着诸葛亮:“亮亮,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了的,对吗?”故意用言语激怒周瑜,待他气愤不过动手时,再让他自伤——这一切,设计的太完美了,也只有她能看清。
诸葛亮抬头看向远方:“不过明日,必有周公瑾的消息!”他淡淡的说,“只能怪他作恶多端,便又心胸狭窄!”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方悦莹飞快的向回赶。
方悦莹低头不语,只是听着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诸葛亮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他笑着低头,“困了吗?还是……”他柔情似水的将方悦莹往怀里靠了靠。
“亮亮,周瑜的武功就那么不济吗?连你的一招也应不过!”方悦莹轻轻的问,“我原以为,他至少和你不相上下的!”其实,她是觉得周瑜那个样子让人看了伤感,虽不是兔死狐悲,可她想到以后诸葛亮的结局,她也难过。
诸葛亮笑着摇摇头:“他本就有伤,你和赵云又将他气的旧伤复发,郡主的出现更让他几乎万念俱灰,所以,他向我冲来时,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他停下步子,走到一棵树下,“若论武功,只怕他还比我强些!”他靠着树坐下。
方悦莹凝视着诸葛亮:“周瑜也是名满天下的谋臣兼名将,可他依然落得如此下场!”她抬手抚着诸葛亮的脸,“你呢,你又能好多少?”她象是在问诸葛亮,又象是在告诉诸葛亮。
诸葛亮怔住,片刻才说:“我?我自然——”他看向远方,“初出卧龙山时,我本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缓缓的说。
方悦莹一震:“果然——”果然和历史上说的一样,诸葛亮是决心为蜀倾尽心血的,“可是亮亮,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你难道不为他想想吗?”她还是忍不住劝道。
诸葛亮用指腹划过方悦莹的面颊:“傻瓜,我是说我本来是那么想的,可现在,我有了你,有了孩子……”他突然一笑,“阿莹,等明日子龙成亲后,我们找时间回卧龙岗看看可好?”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诸葛亮突然神采飞扬,方悦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点点头道:“子龙突然允亲,我倒是没想到,”她笑笑,“不过郡主实在让人敬佩,竟然在东吴大军前自贬为民,真是女中豪杰!”当然,她更佩服孙尚香公然与东吴为敌。